第67章

  他正思量,不远处忽然传来一记兽嚎,那声音又短又粗,却惊得俩人齐齐绷紧了后背,该是陷阱方向。
  裴松猝然看过去:“白小子!”
  秦既白站桩般静听了许久,握着裴松的那只手缓慢收紧了,他沉声开口:“是猞猁狲。松哥,背上筐子咱走。”
  裴松忙应下一声,急着将筐口的草料压紧实了,背上肩去。
  茂密层林间,两道影子疾速奔行。
  脚不沾地的一路行至陷阱边时,腥风先裹着兽吼扑面而来。
  土坑上方,猞猁狲半丈来长,整个身子悬在坑沿,前爪深深抠进土层,跛了的后腿在坑壁上蹬得满是泥痕,颈间长毛炸起,嘴边胡须上还沾着一溜血痕。
  这猞猁狲十足戒备,察觉有人靠近,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低吼,它后爪狠刨,结实的前肢绷得筋肉虬结。
  “咋会这样?”裴松惊愕,那陷阱足一人来深,竹刺削得如刀锋利,掉下去如何都不可能再爬起来。
  秦既白也同样疑惑难解,可现下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将长/枪交回裴松手中,急着卸下弓箭。
  相距数丈距离,他不敢说一击毙命,却绝不会放空箭。
  箭羽适才搭上弓弦,指腹还没来得及扣紧,就见那猞猁狲猛地发力,后腿在土壁上狠狠一蹬,溅起的泥块直飞出去,前爪更是像铁钩般死死扒住坑沿,整个身子竟顺着土壁翻出半圈。
  “小心!”裴松攥紧长枪猛然迈前半步,护在汉子身前。
  话音刚落,猞猁狲已然借着这股劲儿,前肢撑住地面翻出了土坑。
  落地时它踉跄了一下,跛腿没能完全受力,却很快稳住身形,颈间厚毛炸得更甚,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尖锐的嘶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既白,竟摆出了要扑击的架势。
  秦既白心中一沉,弓弦瞬时拉作满圆,箭尖稳稳对准猞猁狲的前肩,这距离若射向要害,怕它临死反扑伤人,只能先断其行动力。
  可没等他松开指头,那猞猁狲突然动了,虽跛着腿,却借着林间的树影往侧面窜去,速度竟比他料想的还要快,箭头擦着它的后腿疾掠飞去,“砰”的一声,钉进了旁边的树干里。
  竟失手了!秦既白心口汹涌起一股热血,摸出猎刀,朝前狂奔而去。
  这样一头猞猁狲,“其皮可裘”,毛质厚而软,是实实在在的上等货,非达官显贵不能得之。
  整条的猞猁皮,能卖到十几二十两。
  只这畜生生性机敏,寻常林中实难遇上,而今伤了后腿,如何不能让它逃脱。
  秦既白脚下登风,却觉一道身影自肩侧疾掠而去,他定睛一瞧,就见裴松手持长/枪,迅若奔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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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猞猁狲:服了[爆哭]
  p.猞猁的叫声其实是嗷嗷嗷的,写其来太搞笑了,我没这样写otz
  第64章 我生辰了
  秦既白一脸诧异, 本还担心这畜生会吓到人,谁想他松哥气势比他还足,他赶忙握紧弓箭, 拔腿追了上去。
  猞猁狲伤了条后腿, 跑起来不若往常迅捷, 可这地界它熟得很, 专往枝桠交错的密丛里钻。
  横生的荆棘、盘绕的藤蔓成了天然屏障,秦既白的箭矢好几次都被枯枝挡偏, 擦着那畜生厚实的皮毛掠过去。
  裴松提着长枪紧追不放,目光死死锁着那团灰白色身影, 瞅准它跃过一道矮沟的间隙, 猛地将长枪掷出,却不料猞猁狲骤然拧身,枪尖擦着它的侧腹划过, 深深扎进了沟边的土埂里, 枪尾嗡嗡震响。
  猞猁狲见凶器掷空, 突然调转方向, 浑身长毛炸起,一双瞳仁露着嗜血凶光,喉咙里发出粗嘎吼叫。
  裴松急忙后撤, 却被脚下的树根绊倒,上臂在尖锐的石片上划开一道血口,渗出血珠。
  秦既白见状心头一凛,迅速调整弓角,箭矢擦着裴松身侧的空隙射出,“嗖”的一声精准穿透猞猁狲的前肩。
  这畜生痛得嘶声吼叫,一头翻进了土沟里。
  箭伤令它浑身抽搐, 却仍没有放弃逃窜。
  猞猁狲背脊长毛炸起,灰色的皮毛上沾满了血污和泥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用未受伤的后爪蹬起湿软的泥土,向林间猛然一跃。
  裴松顾不及手臂伤口正在渗血,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快步冲到土沟边,将紧插的长/枪用力拔出。
  他紧紧盯着猞猁狲的动向,猛地沉肩发力,“砰”的一声震鸣,枪头直直刺向它的后心,鲜血迸溅。
  枪尖穿透皮肉的闷响在林间格外清晰,猞猁狲的身体骤然僵住,四肢徒劳地蹬了两下,随后重重坠落。
  秦既白被这场面惊得双目圆睁,心中如有骇浪惊涛奔涌澎湃。
  直到裴松朝他扭过头,高声喊起:“白小子!逮到了!”
  他才恍惚着回过神,轻轻勾起唇角应声:“啊……逮到了。”
  想起汉子先前教过的那些,裴松没敢轻易上前,他捡了块儿大石头握在手里,若这畜生反扑咬人,他便猛砸过去,给它个痛快。
  秦既白收起弓箭,快步走到裴松身边,男人高兴的满面喜色,可他脑中竟全是他方才的模样,如鹿般强健的双腿,狼般敏捷的身形,长/枪投出时疾如破风,拉扯得匀称身形矫健精悍,让他心口怦动。
  猞猁狲气息奄奄,可生在山林的野兽,并没有那般容易断气。
  裴松提着口气,指头捏紧了石块子,正要上前,却被秦既白按住了手:“我来。”
  他急于说些什么,却听汉子开口:“没必要勉强自己。”
  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石块子,又将人护到身后去:“松哥别看。”
  裴松本想一鼓作气,可被打了岔,这口子气就陡然泄了下去。
  他索性背过身,耳朵却不受控地竖起来,握紧拳头听到“咚”的闷响,随即那畜生一声低呜,再没了动静。
  猞猁狲这种大货,要紧的还是皮毛,得趁着血热赶紧剥脱下来。
  俩人这一路跑出数里地,工具多不齐全,得先回洞穴再做打算。
  这一头猞猁狲半丈来长,少说四五十斤重,好在有杆子长/枪,当作挑杆上肩,如此先扛回山穴。
  秦既白个子高些,走在后面,也好背上花椒筐子,他目光一瞥就注意到裴松破烂的衣衫下刮破的皮肉,血珠子一串串往外冒,瞧得他心口生疼。
  可裴松却丝毫不在意,朗声问他:“这皮子卖了,肉要咋办?咱自己留下吃吗?”
  枪杆抛过腊,有些许滑,汉子伸手拽住猞猁狲短小而厚实的尾巴,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才缓缓开口:“皮子价值最高,可肉和骨也有大用途。”
  猞猁肉口感柴、味腥膻,并不算好食材,可往镇上肉铺送,却有人专等着收。
  冬日里体虚的人家,会称上小斤回去,配着当归、黄芪炖锅肉汤,说是能补气血、抗寒邪,比普通猪肉贵上三成也有人要。
  余下的可制肉条,用花椒、粗盐腌透了风干,装在油纸袋里当“山珍肉干”卖。
  走南闯北的客商路过,总爱带些做路上吃食,暖身抵寒,盈收比鲜卖还高些。
  猞猁骨更是紧俏,药铺会整根收去,和杜仲、人参一起泡药酒。
  也有药农买去磨成细粉,掺在膏药里,专治跌打扭伤,据说比普通草药膏见效快许多。
  裴松听着,心中止不住欢喜,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
  猞猁狲实在太重了,眼见着快到山穴口,俩人寻了处地界先作休憩。
  日头西落,连绵远山一片霞光,山风裹了湿意渐冷下去,将两鬓碎发吹得纷乱。
  秦既白伸手揩了下裴松满是尘土的脸颊,正想问他手臂疼不疼,却见这人站起身,就往山林子里扎:“你歇会儿,我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不远处就是俩人下的陷阱,方才他便疑惑,那竹刺削得十足锋利,又用石块子压紧实,怎么就让这畜生跳出来的。
  秦既白累得腿脚酸痛,可见自家夫郎如此生龙活虎,长叹一气,手撑着土面跟着爬了起来。
  密林平地处陷阱残破不堪,横搭的几根竹竿全然断裂,铺在上面的层叠叶片也已四散,山风起时,哗啦啦一阵碎响。
  裴松蹲在坑口朝下望去,不由得瞪圆了眼,他正要扭头喊人,就见秦既白跟了过来。
  “怎么了?”汉子见他神色,不由得颤声问道。
  裴松简直要跳起来,他手指着下面:“白小子!”
  秦既白凑近了来瞧,就见坑底躺着一只小鹿,毛色还是嫩黄的,像刚褪去胎毛没多久,想来满打满算不过半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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