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而我无以为聘。孟知彰此人、此生为聘,万望公子莫嫌。”
薄茧轻覆的指腹, 轻轻摩挲庄聿白的手背。见对方没回应,只痴痴看着自己, 不觉加重力度, 使了坏。
“……什么?”庄聿白猛地回过些神。
孟知彰嘴角弯出些弧度,又靠近半分,轻声耳语:“我说,我们马上成亲了, 你开不开心?”
这次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庄聿白眸心震荡几下,有些慌不择路地从孟知彰看向自己的视线中挣扎开去。
庄聿白默不吭声,自动跳过这个问题。
红了脸的泪痣,更加可爱。
单膝点地的孟知彰换了姿势,俯身轻轻吻住那抹红色。
怀中人明显一抖,不过并没有半分抗拒或不悦,上位者得到授意,理直气壮扩大攻城略地的范围。
细细密密的吻,有秩序、有节奏地盖下来。滚烫、轻柔,有些防不胜防,却让人无处可藏。庄聿白一开始确实是在被动承接着。
他原想推开的,可是他抬起的那双已经开始失力的手,却不受控地按惯性找到自己该有的姿势。轻轻攀住孟知彰的脖颈,越拢越紧。
庄聿白怀疑这孟知彰就是一个妖孽。西境临行前,那场吻,让他足足惦记了好几个月。
眼下,眼下……身子怎么像瘫软的磁石一般,严丝合缝地与人越贴越近……
“唧唧咯咯”忽然柴门窸窣,传来一阵的清脆笑声。
柴门外探进几个小鬼头。
“状元郎哥哥,阿爹说等你们回来,我们就可以进学堂读书了。是真的么?”
“嗯。”孟知彰点头。
“哇!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么?”
“现在?”孟知彰冷了语调,“现在你们全部回家!我数到三,谁若不听话,便不让他进学堂。一、二……”
“二”刚落,那群小鬼头便“咕咚咕咚”地四散跑开了。
被迫中断充电的庄聿白,像被人抽了魂,失了所有防线,整个人瘫软进孟知彰胸前。
“……或者,我们去床上?”
孟知彰低头,温柔地征询怀中人意见。
手上却早将人抱起,不同分说向房内走去。
*
村中学堂之事,孟知彰和庄聿白很早就在筹备。
孟家村茶炭每月收入,除了葡萄园日常开销及族中供应外,其他银子仍留在公中账上,目的就是留给孟家村自己的学堂。起屋舍,备笔墨,请先生,以及后续日常运维,哪一项都需不少银子。
族长带头张罗下,用作私塾的一方五间大瓦房院落已经建好,同时承接七八十孩童读书完全没问题。
按照孟知彰和庄聿白的规划。村中适龄孩童来此读书,不仅束脩全免,书本纸笔费用,以及一餐中饭也全部由学中来出。逢年过节还会发些果品糕饼等,比如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新年的糖瓜蜜角等。
族中孩童成绩优异者,还有额外奖励。通过县试者,奖银子5两;通过府试者,奖银10两,布一匹;通过院试,考取秀才者,奖银子20两,布两匹。当然,所有应试费用,全部由学中承担。
临近村舍的孩童要来读书,也是可以。
粟哥儿对学堂之事很是上心。阿禾马上三岁了,时长跟着云先生在葡萄园中一待一大天。云先生喜欢小阿禾,大手牵小手,在山中漫步,于园中除草,不时诵两句诗,间或认几个字。“之乎者也”,“咿咿呀呀”。
粟哥儿听云先生说阿禾是个聪明孩子,如今已认得大几十个文字,自是满心欢喜。自己没能读过的书,上过的学,一定不能再让阿禾错过。
粟哥儿首先想到的是孟知彰恩师周先生的私塾,不过一则路程远,往来接送不是很方便,二则周先生年岁大了,如今计划颐养天年,过了明年便不再教书。何况自己教出来个新科状元,在教书领域可以称得上是功德圆满,此生无憾了。
粟哥儿一开始听闻庄聿白有建学堂的打算时,自告奋勇,主动跟着忙前忙后。村中其他人,也是如此。
村中人一辈子在田垄间谋食,食可果脯,衣能蔽体,便是大多数人的所有追求。读书?那是有钱有闲人家才敢有的奢望。但如今不同了。
自从孟书郎孟知彰将他那位娃娃亲小夫郎带回家中,孟家村就开始一点点变化,往好的方向变。因为这“琥珀肥田术”,田中米粮皆增产丰收,如今村中再无有人家缺米下锅,再无有孩童忍饥挨饿。
除了人人饱腹,村中每家每户的钱袋子也跟着鼓起来。
先是金玉满堂,后面又加入茶炭生意,眼下葡萄园也是一再扩产,村中人家家户户都能在几项生意中谋到事情做。力气壮的去拾柴烧炭、堆肥翻园,做事细致的去压炭脱模、翻搅酒桶,能识文断字的,还可以给账房先生打打下手,帮着刘叔贴贴酒标等。只会烧火做饭的,窑炭和园中工人的午饭,也能找到用武之地。
此前谁家若有个5两银子,便是中等人家。攒够10两者,便称得上是富裕之家。所以孟知彰院试前,庄聿白跟族长称家中已有十两银子时,那份吃惊和诧异可不是装出来的。
如今算上工钱和年末分红,每一年家家都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仓中有粮,袋中有钱,生活安稳的农人们,便将视线移向下一代。
读书。
族长家的小孙子已经读了四年书,牛二有也被送去了私塾。孩子们的读书问题,村中不少人家或正在张望,或已经着手张罗。
不过关于私塾先生,一直没寻到合适人选。
祭祖第二日,孟知彰带了厚礼先去拜谒了云先生,闲话一番,接着又去往私塾周先生处。
许久未见,周先生腰背更驼,鬓间白发也更多,拄着拐杖亲迎到院门,正要下跪,被孟知彰一把扶起。
“先生折煞知彰。”
院中槐树越发茂盛,阳光从叶片间落下,斑驳光点铺了孟知彰一身。当年塾中读书少年,如今已披红簪花,成了世人艳羡瞩目的状元郎。
“很好!很好!”周先生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弯弯的眼睛中闪着半颗浊泪。
洗得发灰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忙又将夫夫二人拉至堂上喝茶,说如今私塾中的孩子,各个都以孟知彰为榜样,都在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考取功名做官。又夸庄聿白聪明能干,肥田之法的推广,足以值得立生祠来时时供奉。
“知彰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正说着,门外一乘小轿落下,“请问周先生家是这里么?”
小书童一路跑着迎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位衣冠楚楚的老者和一位年轻书生。
周先生起身相迎,往脸上瞧去,一时愣住。难道自己老糊涂了,来人似乎并不认识。
那人先同周先生见过礼,然后径直走到孟知彰跟前,敛起衣角,跪地行礼。
“恭喜孟大人金榜高中!”
如此大礼,倒给庄聿白看不会了。行礼之人起码有五十多岁,身上绸衣缎袍,看着也像个有身份之人。为何见面先拜一个后生?
孟知彰眸心一转,想起此人是谁,忙双手郑重扶起:“兄台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这位便是去岁乡试入场时,那被考官责难险些拦在门外的老秀才。
“多些孟大人出手相助,方使得在下顺利进入乡试闱场。若再不中,一家老小就要沿街乞讨了。”
这位老秀才,十八岁便过了院试考中秀才,谁知乡试路上却无比坎坷,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四十八岁再入秋闱,已属最后一搏。哪曾想,浮票上“微须”一词,害他被考官当场拦下。
是孟知彰出面据理力争,才为老秀才争取秋闱入试的机会。
“说孟大人如老朽再造父母,也不为过!”
老秀才名曹瑜,隔壁华县人。此番乡试顺利中举,奈何会试不第,不过也不打算再考了,便以举人身份,谋得一个南方小县的知县之职,不日便要上任。
当时乡试闱场外一别,曹寓问了孟知彰名姓,会试回来后多方打听,得知孟知彰眼下人并不在暨县,刚准备在自己上任前,去府城亲自拜谢,又得知孟知彰高中状元,眼下正在暨县祭祖,忙又一路跟了来。
众人闲话寒暄一番,那曹瑜得知孟知彰正在到处物色私塾先生,忙道:“若孟大人信得过,在下这里倒有一合适人选。”
曹瑜指了指身边这位后生:“家中内侄,曹合,去岁乡试未中,正准备再战。孟大人可以试试他的才学。若可以,只要提供饭食和一间可以容身的房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