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幸好提前一些时间出门,不然以庄聿白这个步行速度,约好的午餐估计到的时候就只能当下午茶了。
酒品?孟知彰接过梅花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下庄聿白,对酒品之事并未表态,只提醒他,在家中饮酒无妨,若是在外面,除非他在身边,否则最好不要饮酒。
庄聿白心中翻个白眼。切,瞧不起谁呢?我庄聿白酒量好得很!竟然还想给我立规矩,我看别叫你孟知彰,直接叫孟大爹好了。
二人到得南先生住处时,柳叔已迎在门外,笑着将孟知彰带来的东西接过去,说山长已经到了,正和南先生说话呢。只等二人来了开饭。
南先生与三省书院山长祝槐新正在中堂品茶,见二人进来,忙笑着招呼:“今日得了野兔两只,柳叔已经处理腌制好了,我们来试试这道‘拨霞供’。”
斗茶清会上,庄聿白已经见过南先生和祝山长,只是当时人多并未正式拜见,这次便随孟知彰一起,以夫夫名义,恭恭敬敬行了礼。
一时宾主落座,碗筷具齐。
庄聿白往桌上看去,桌案中间摆着一只胖墩墩的铸铁风炉,炉腹内炭火正明,其上蹲坐宽口高沿火锅,清汤甚鲜,此时已咕嘟咕嘟冒起水泡。桌边一圈摆了三五盘腌制好的兔肉切片,肉嫩汁浓,一看便知鲜美无比。
原来这南先生说的“拨霞供”,中译中一下,就是古代版的兔肉涮锅。
兔肉薄薄片好,以韭菜花酱、荠菜花酱、豆豉、花椒胡椒、芝麻油等调料腌制半个时辰,长筷挑入锅中沸汤,轻摆涮熟,蘸料食用。因肉片在热汤中反复拨动,上下浮游,色泽宛如云霞,也便有了这个诗意的名字“拨霞供”。
祝山长一边介绍一边示范,庄聿白乖巧知礼地跟着有样学样,有一说一,这味道绝了。兔肉腌制得恰如其分,汁浓味足,又保留了兔肉本身的紧致与鲜甜。涮熟后裹上蘸料,一口下去,哇哦,感觉整个初秋都含进嘴里,野味十足,生趣盎然。
席间,南先生问及二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时,庄聿白与孟知彰交换了下眼神,而后起身朝祝槐新施了一礼。
“晚辈有一桩生意,想与山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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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关于“拨霞供”
宋·林洪《山家清供》:“山中只有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夹入汤,摆熟啖之,乃随宜各以斗供。”
林洪为这道菜取名“拨霞供”,并即兴题诗,“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
不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一句,半夜意志力太薄弱,为啥想不开要在睡前写好吃的?此刻就非常想念之前在钏路吃到的一份碳烤鹿肉,鲜嫩多汁,肥而不腻,炫进嘴里恨不能爆浆……啊啊啊,豆芽短胖胖的,一咬脆脆甜甜,鹿肉块大肥嫩,外层裹着烟熏火燎的焦香,搭在一起,老天爷,绝了!!真绝了!!!
我还是太馋了,救命啊!!!
第75章 生意
孟知彰院试位居榜首, 是正经秀才相公,跨入“士”阶层。
每月不仅可以领取一两半银子和一石米的“工资”,家中还可免粮税, 无需服徭役。庄聿白金玉满堂和茶炭生意盘子, 现在每月也能有个大几两银子的收入,若订单较多,甚是每月入账十两银子的情况也是有的。
即便如此,二人若以现在的经济状况想在府城立足,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院试榜首在这次斗茶清会上一举摘得“茶魁”, 庄聿白茶炭的名声也稳稳打了出去, 这都属于隐形“品牌资产”。手攥这几个筹码, 庄聿白对接下来要走的路, 胜券在握。
南先生问及二人接下来的计划, 庄聿白冲三省书院山长祝槐新恭敬施了一礼,说要与山长谈一桩生意。
南时和祝槐新一听,不觉面露微笑, 他们没料到天下竟真的有人,会想将生意谈到东盛府数一数二的学院头上。
倒不是二人觉得这个后生口气大, 而是三省书院名气在那摆着,除了官府拨款, 自然也有社会各界物资钱粮等资助,从来没人敢将“谈生意”一词往书院山长面前递, 这不是以商贾铜臭气, 玷污圣贤书墨香么?
眼前这个斯文后生,不仅坦坦荡荡提出来,看架势还是要平等对谈。
“是何生意?”祝槐新对庄聿白这不服输的劲头,似乎很感兴趣。
生意场, 说白了就是利益权衡。谈生意,无外乎彼此出牌,双方互相争夺与让渡利益的过程。一般为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大都是根据局上已有牌面,慢慢斟酌如何出牌。
庄聿白不按常理来,直接明牌放在桌上:“第一,我家……我家夫君在贵院就读。”
南时与祝槐新相视一笑,这一点其实无需庄聿白开口,此二人早有此意愿。不过庄聿白既然明着提出来,二人倒想知道他出什么来交换。
“不过我们家贫,贵院束脩此刻恐交不齐。所以我们希望三省书院给我夫君的束脩蠲免。”庄聿白见二人并没打算自己,继续道,“因为我要随夫同来,所以不便住在学院中。我们希望就读期间,仍然可以使用现在入住的竹舍,免费。”
一旁的柳叔越听越不对劲,头上都冒了汗。这可是三省书院的山长,山长虽为南先生的学生,南先生平时也从未这般直白地跟对方提过这类,这类直白到有些失礼,甚至冒犯的要求。
柳叔咳嗽两声,忙递了盏茶给庄聿白,想提醒他适可而止。
很多事情私下跟南先生讲也是一样的,南先生自会想办法安置。但他在山长那个位置上坐着,许多事也身不由己。你把这些事如此摆到明面上,万一别人也来效仿,这不是让山长为难么。
三省书院的入院要求,虽只看学子的学识和人品,但这每年束脩却是从未有人敢提出蠲免的,此其一。学院学子要么府城有住处,要么入住学院统一寝舍,从未有人敢打这座竹舍的主意,此其二。单凭地理位置每年百两租金都会有人争抢着要来住,他竟然底气十足地要求免费。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办成的事,真上了秤,就没那么简单了。
庄聿白笑着接过茶,道了谢,悄悄冲柳叔挤下眼,转过头时又换回一本正经的恭顺模样。
祝槐新笑着点点头:“庄公子既然提出了诉求,想来早已有所准备,祝某愿闻其详。”
庄聿白看看孟知彰,得到肯定眼神后,对答:“晚辈听闻学院有学田百亩,用以资助清贫学子,以及宾兴诸礼等事宜。”
“确有此事。”祝槐新不觉又多看了庄聿白两眼,心想这后生脑子灵活,来府城没几日竟连学院的田产都弄了个一清二楚,还知道学田费用可资助院中学子,不错,不错,“你想让你家相公在学田挂名,用学田现有所产之资来抵束脩和竹舍租住费用?”
用学田所产助学,只需南先生写一封说明信,山长批示一下即可。这法子倒是可行,也堵了外人想钻空子的心思。
祝槐新看了眼自己老师,南先生自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他刚想当面同意此事,却见庄聿白摇摇头,说了句“非也。”
非也?!
祝槐新一怔,他没想到竟有学子会当面拒绝他这位山长的提议。
庄聿白起身,恭敬说道:“不是用学田 ‘所产’之资来抵。而是用学田 ‘增产’之资来抵。”
增产?!
祝槐新不觉也站起身,三省书院的这百亩学田,有官府拨给的,也有各界名流捐赠的,只为书院学子所用,所以大都为相对肥沃高产的上田。正常年景每季能产个200石粮食,若遇到大年,还能多打个二三十石粮食。一年400多石粮食,除了书院学子食用外,也能有个小三百两银子用以资助清贫学子的宾兴诸礼。
学田的亩产在当下社会已算上乘,眼前后生竟然说可以……增产?!祝槐新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
“确实是增产。”孟知彰起身上前,先恭敬朝祝槐新行了一礼,站在庄聿白身边让对方安心,“我家夫郎研制出一新型肥田之法,十八日便可制作出农田所用肥料。学生所在孟家村不少农田已用上此肥,依当前长势来看,较未用此肥之田的水稻,要茁壮不少。所以,若学田用此肥田之法,也定能增产。”
祝槐新开始慢慢踱起步子,施肥之田比单纯靠天吃饭自然是会增产。可十八日制作肥料……这确定不是儿戏?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若非是恩师请来的客人,若非是孟知彰敬重有加的夫郎,换做旁人胆敢提出十八日可制作农肥的言辞,祝槐新当即就将人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