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知过了多久,淡金色的阳光渐渐被镀上了一层暖色,屋内暗了下来,空气里截然不同的气味双双弱了下去,融合而成的薄荷清香强势以木屋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襁褓中的婴孩贪婪地吸取着这缕清香,紫红的脸颊逐渐恢复了红润,哭声渐止。
一朵并蒂莲,一分为二分别在冷离辞的耳侧与云清无的锁骨处浮现,代表二人的临时伴侣关系结成。
然而近乎于融入彼此的红雾与白雾却并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他们缠绕着彼此,抚摸着对方的每一寸身体,缱绻难分。
神识带来的精神愉悦冲撞着云清无理智的防线,他压抑着濒临失控的呼吸,想要睁开眼确认孩子的状况,只要确认孩子无碍,他就能立刻停止眼下这身心的折磨,将自己解救出来。
睁开眼的瞬间,他呼吸却不自觉一顿,视线一时无法从眼前的人身上移开。
从前浑身一贯散发阴郁之气的人,此刻眼尾染上了一层艳色,额间金色妖徽明亮异常,两条黑色的尾巴松松垮垮将主人包裹,红色的尾巴张扬地在空中铺展开来,像是开在深渊里的曼陀罗花。
一双金色的鹿角在青年洁白的额间忽明忽现。
“你看什么?”
冷冰冰但难掩哑意的质问突兀地响起。
云清无混乱的思绪一震,立即移开了视线,下一秒狠狠唤回了自己的神识,心生恼怒。
他方才是抽了什么疯,即便他素来对美的事物多一分的欣赏,但那又与眼前这只妖有什么关系?
定是识魂相交作祟!
“看你能沉迷到什么程度。”云清无平复下作乱的呼吸,故作镇定地看了回去。
但随即他便想起这是无用之功,二人如今有着临时伴侣契连结,哪怕是个效用减半的契,在七曜之期内二人的情绪波动在彼此之间几近透明,甚至还能彼此影响。
如他所想,冷离辞感受到了这股恼怒之意,这多少平复了他此刻因身体陌生的异样而生出的闷气,他收回自己的妖识,下巴微抬,神情却仍是维持着淡漠:“堂堂天界元君竟有这等癖好,何不揽镜自照?”
“你——!”云清无一双蓝眸里刮起旋风,手中的衣角又破碎了几分,他紧抿双唇,心中泛起波涛,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反驳回去。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但……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对面的人,目光里带着警惕,现在不是互殴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是,冷离辞话说得挑衅,身体却是未移动分毫,情绪上传来的信息显然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似是看他无话可说,心中满意了,更是直接移开了视线。
若有似无得得意通过临时契约飘荡过来,云清无摇摇欲坠的衣角彻底尸首分离,他闭上了双眼。
算了,这次就放过他。
冷离辞见云清无没有动作,原本紧绷的身体松弛了几分,但也只是几分,身体的异样让他浑身僵硬,此刻若动手,他未必能居上风。
他移开视线,眼睫微垂,被阴影遮盖的眼睛里,竖瞳未散,他丝毫不留情面地向舌尖咬去,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随着牙齿的咬合力,舌尖浸出一丝血意,血腥味和刺痛感接连袭来,很快霸占了整个口腔的感官。
那些妖识所遗留的触感和不合时宜的欲望被尽数驱赶,灼热的身体渐渐有了冷却的趋势。
但……
冷离辞眉心紧拧,他的身体依旧如干涸的土地,感知不到一丝灵力。
方才,他明明感受到了充沛的灵力在身体内流动。
他右手捏诀,看向躺在地上的骨剑。
骨剑纹丝不动。
他抬眼看向云清无,目光里带着防备,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显然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你,去把她抱过来。”冷离辞语气冷硬。
云清无皱眉,没有动作:“我不是你的下属 。”
金眸一沉,冷芒如刃。
蓝眸沉静,刀枪不入。
眼锋扫了几个来回,二人却没人动作,局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就是这里!”
“冲进去!”
外面响起一阵喧闹。
!
二人眼神一惊,拖在身后的尾巴“唰”地收了回去。
冷离辞眼眸一凛,就要起身,相比成为鱼肉,身体的那点异样能算什么。但他的身体显然有不一样的想法。
砰!
刚起了个半身,既麻又软的腿自动趴了回去。
冷离辞:“……”
他愤恨地看着自己的腿一眼,欲再试。
云清无向冷离辞投去嘲讽的一眼,不急不缓地先将右脚朝下伸直,随后再去摆弄左腿,过程中时刻让自己的下摆遮住腿部,竭力让自己处于一个雅观的姿态。
来人多半是凡人,若有误会,解释清楚即可。
虽是这么想,但只要想到方才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耳尖的薄红就死活褪不下去。
不等他彻底站起身,冷离辞已经咬牙强行抬腿,用蛮力起身下了床。
门外声音愈来愈近,“砰”地一声响。
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啊,孩子在那!”领头的是一位中年农妇,农妇身着藏蓝色大襟右衽上衣,头戴黑色包头、包头和领口别有各式各样的银饰,不似中原人的扮相。
农妇一进门,立即朝着孩子的方向跑去。
剩下的同样异域打扮的四个男人拿着长刀直直朝着床边的二人冲了进来。
冷离辞目光一沉,捡起地上的骨剑,挥剑朝着临近的男人而去,虽然当下没了法力,但招式仍旧带着一剑毙命的杀意。
“等等!”
从方才就一直在愣神的云清无回过神来,冲上前去,以身挡住了刺向男人的剑。
“你什么意思?”冷离辞眼神阴鸷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和身后这群不找来路的凡人。
拿着武器的男人一见这场面,明显也有些出乎意料,举刀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云清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领头的男人,男人有一双温和的杏眼,因而无论此刻眼神有多凌厉,旁人看来都会少一分攻击性,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分毫不差。
熟悉的服饰风格与熟悉的眉眼都让他此刻产生了一种时空的错位感。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张年轻的脸。
“孟晃?”
他看着眼前人,语气不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不可置信里又隐藏着一分抗拒,两分希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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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好险,差点小命就没了。[狗头]
第9章 借住
云清无看着对面人,男人眼里四分警惕,一分疑惑。
是了,就算是轮回转世,这个人也不再是过去的人,更恍若其他。
他敛了敛情绪,依照凡人的礼仪,双手握拳,温声解释:“我们兄弟二人被劫匪追杀,如今身无分文,身体实在疲乏,这才擅自进屋休憩,实在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男人闻言,从上到下将二人打量了一遍,手上的武器没有收回的意思。
“那这孩子怎么解释?”
冷离辞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几分,是一个随时能够攻击的姿势,冷硬道:“与你何干,孩子给我。”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神色皆带上了一丝怒色。
“果然是他们!”
“他们肯定就是人牙子!”
“老大!不要和他们废话了,抓起来再说!”
云清无抿紧双唇,心里把冷离辞这该死的半只狐狸翻来覆去地揍了一遍,这才让嗡鸣的脑袋安静了些。
冷静之后,他迅速从这些话语中抓取到了关键词。
“那孩子是……”
他出口的话一顿,在心里转了个圈,指了指身后:“是我阿弟的女儿,你看额上的胎记是一样的。”
“谁是你阿弟?”冷离辞冷眉一压,剑锋向内一转,语气阴沉。
云清无笑着一颔首:“见笑了,我们兄弟俩有点内部矛盾,吵了一架。”
农妇抱着孩子走到领头的男人身旁,小声道:“瞿文,这孩子额间的确与那红发男子有一样的胎记,我看着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瞿文看了看孩子,又打量了一眼脸色不善的冷离辞,手中的刀收了收,但心中的质疑并未完全打消:“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
“是。”
云清无回过头冷冷瞪了一眼专注拆台的妖。
专注拆台的妖满脸写满不耐,冷冷瞪了回去。
虽是如此,他内心的那股杀意却不可控地被安抚了下来。
这该死的契!
农妇看了一眼二人有些凌乱的衣服,到某一处时,视线猛的一顿,再看向互瞪的二人时,神色刹那复杂起来,但她见多识广,很快又自行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