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只听鸩王阴恻恻道:“那两只骚狐狸,似乎与庆儿很是熟络?”
还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的雪礼与阡陌,离开真宿住所后,没有直接回正楼里,而是一前一后,行到了偏远处。
阡陌懊恼道:“这下定然得罪鬼王了。阿姊你为何非要去打扰?你明明从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偏对那小子生了恻隐之心?”
雪礼答不上来,她在听到鬼王与魔君在那商量如何分配处置真宿时,谈及折辱真宿时,那两人语气之平常,好似在定下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一件死物的所有权。当时她只觉手足发凉,然而厢房内的人,她谁也阻拦不住……
说来也是啊!这种事,她本该很习惯了才对,无论是在合欢宗,还是在大院,是那么的寻常,甚至比阳间的日升月落还要来得寻常。便是发生在她自己或是弟弟阡陌身上,也记不起来,最初他们是否有这般抗拒过,有这般恐惧不已。
可那人总是不一样的。
从最开始相遇,那人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春卷的青涩反应,以及,那因为意想不到而睁得圆圆的眸子,比她私养的狸奴,都要灵动可爱。
她不敢想象,他遭遇那样的折辱之后,那份难得的纯澈,被打碎,零落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的模样。
“……是阿姊的错。”雪礼如花簇般的大尾巴低垂着。
“不怪阿姊。”阡陌叹了口气,拥住了他的阿姊。他们是孪生子,他阿姊在想什么,他如何会不知,他们总是会想到一处去,倾心之人,更总是相同。是以他看似诘问雪礼,实际不过也是在诘问自身罢了。
而真正被姐弟俩惦记上的真宿,不明白鸩王这醋意从何而来。
见真宿落日熔金般的双眸里,写着满满的困惑,鸩王眼底里积攒的阴霾,轻易便被打散了。他低头加深了彼此之间的吻,然后在真宿的唇珠上流连许久,好似斟酌着要否打下自己的印记,却又不舍得真伤了真宿。到头来,温柔得不像样,仅轻轻衔磨着。
十重瓣悬崖勒马,无法再进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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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宿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内心顿感新奇,他从未试过与人保持如此亲密的联系。即便现实仍有巨大的难关守在前方,但那如山的压力,并未令真宿退却,反倒成了一种动力。
譬如现下他便极有冲劲,欲要去挣些地晶石回来。其三尸需要阴煞气滋养,虽说这鸩王身上的秽级阴煞气,有着近乎取之不尽,源源不绝的霸道之处。可敌人不明,前路艰险,总该有两手准备。再不济,地晶石还可用以换取花钱。
是以地晶石矿,无疑是目前最需要的资源。
一夜过去,为防着凤翎的眼线白先生等人,鸩王控制黑雾,化作人影,夺门而出,入黑塔激活传送法阵,佯装离开。
实则鸩王本分神,藏进了真宿的中三尸,直到真宿离开地煞大院范围,方将鸩王放出来。
十重瓣在消退,鸩王略施法术,便化作了真宿最为熟悉的模样。凤眸墨瞳,皮肤退回冷白色,头顶束发冠,只不过身上穿的不是龙衮,而是用煞气临时织造的红黑色打服,款式与真宿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以玄色为底色,与真宿的赤色为主恰好相反。
二人皆长身鹤立,玉树临风,这般看去,登对无比。
化作这副模样,阴曹里无人认识,便是被人撞见他们俩并肩同行,亦不惧有人能认出他鬼王的身份。
对着熟悉的鸩王,真宿却觉着所见截然不同了。现下他不用再抬头仰望对方了,甚至由于头顶的小三角立耳,此时的他,看起来比鸩王还要高出一些些。
不知陛下在阴曹待下去,会不会妖化,若是会,不知会是什么样呢?真宿心里这般想,亦这般说了出来。
鸩王笑笑,他倒是大致能猜到,自己会是怎样,不过他不打算告诉真宿。
因为他欲要真宿的目光,会因好奇而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刻,停留得越久越好。
进入地晶石矿点需要内部关系,真宿不是头一回来,驾轻就熟,但鸩王就有些麻烦了,没有阴兵身份,就算有真宿作保引荐,亦不被允许进入。
“不打紧,我一人足矣。”真宿本意不欲麻烦鸩王与自己一起挖矿,这种粗重活儿,他一人就能抵数十人的量。
鸩王却压下眉峰,不悦显于面上。
真宿思忖片刻,方才想通,或许鸩王是不满他没将他们视作一体。是以真宿建议道:“你先进中三尸,待上了矿山,陛下再寻个没人的地儿出来?”
鸩王却没有应下,他只道:“孤需要身份。”
这倒提醒了真宿。确实如此,有个阴兵身份,在酆都做什么都要方便多了,最初他还不是阴兵之时,便极为不便。
“那我带你去勾魂司吧。”挖矿随时都能再来,于是真宿头也不回地带着鸩王离开了,直奔勾魂司而去。
真宿没寻到阿桂的身影,牛头马面倒是在,不过是在后头的阎王殿前驻守着。无法,真宿只好循着记忆,去寻当初给自己办下来阴兵符的阴兵,提出能否给他身侧的鸩王,申办个阴兵身份。
却不想,那嘴边挂着俩巨大獠牙,一身粗硬黑毛的当值阴兵,拿柴刀剔着牙,看也没看真宿和鸩王,“啧”了一声,声之响,周遭经过的阴魂全都投来了目光。
真宿亮出自己的阴兵符,笑容颇为灿烂,礼貌道:“大兄弟,一场同僚,能否行个方便?”
野猪阴兵却抖了抖硕大的肚子,似是被逗笑了,依旧不拿正眼瞅他们,只讥讽道:“连‘通融’都不懂,还是说连这么些诚意都没有,怕是想白嫖你爷爷来了!”
真宿当即攥紧了握腰牌的手。
看来之前全是看在牛头马面的份上,他的阴兵身份,才办得那么顺当。而现下他仍不过是个小小阴兵,尚不及面前的这个办文书的阴兵来得有实权,对方看不起自己也实属正常。
偏生他如今囊中羞涩,便是真想通融一下,都办不到。
真宿不禁生出恼意,暗忖应当先去矿点挣花钱的,再留下去,除了被羞辱也不能如何。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身旁的鸩王却紫气萦绕,而后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了野猪阴兵。
旋即,真宿感觉到方圆蓦地出现一阵气场,无形无色,莫名压得人连脊梁骨都欲要折叠起来,心底竟生出臣服之意。真宿敏锐地立刻调动全身的灵力,肌肉悉数勃发,方硬抗住压力,没有跪倒下去。
而那野猪阴兵一个“扑通”跪地,径直从桌底下爬了过来,不住磕头,磕得淋了一头黑血,亦不见停,口中则念念有词:“请恕小人有眼无珠!失敬失敬,有奴在,此事必定为主上办妥!”
旁侧看好戏的其他人,此时尽皆鸦雀无声,不是不敢奚落,而是他们也被那气场波及到了,都伏到地上,埋着头不敢看,光是对抗那股诡奇的臣服之力,便已耗尽了力量。
真宿只是比他们都体面一些,但实际目光已陷入涣散,次紫府一片混乱,满脑子都在叫唤着“臣服他、臣服他!”。好在突然之间,真宿身上的压力便凭空消失了,浑身为之一轻,眼前一片清明。
真宿垂头一看,只见鸩王牵住了他的手。
未待真宿开口问,方才发生何事时,鸩王已然被那野猪阴兵,迎进了衙内后头,那个真宿从未涉足过,戒备森严的区域。
走前,鸩王轻拍了下真宿的手背,给他递了个“等孤”的眼色。
真宿只好按捺着性子,原地等候。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期间真宿屡次思量是不是应该去矿山边挖边等,反正只要他一召,鸩王便能出现在他眼前。
可直到衙门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真宿也没走,不时瞅一眼鸩王离去的方向,静静等着。
最终,鸩王踱步走了出来,挺拔的身影背着衙内的灯光,在地上拖曳出庞大的影子,将真宿牢牢笼罩住。
真宿扫了眼鸩王空荡荡的腰间,又扫了眼他空着的两手,身后更是不见野猪阴兵的身影。真宿双耳登时耷拉了下来,但还是挤出一抹甜笑,迎了上去,安慰道:“没关系——”
第130章 阎王
未说完, 鸩王走至面前,神情掩在阴影之下。真宿噤了声,暗恼自己这般轻飘飘的安慰无用, 便准备思索还有无其余办法,替鸩王获取一个能在阴曹里相对自如的身份,毕竟孤魂野鬼在这, 可谓寸步难行。
也是这时,鸩王却对他道:“虽可安排予孤阴兵一职,可阴兵已足够饱和了。好在旁的职位, 尚有一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