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去传膳时,可有看到什么?”吴叔依然不是很相信外面传得天花龙凤的流言,即便各个都说得有板有眼的,听起来比大部分传言都要真实。也导致了他心底很慌,毕竟皇上真要出手,无人能逃得过,即使真宿再机灵也一样。于是他试着从小墩子这儿问,看看能否得到什么线索。
小墩子直接描述了一下:他试完菜准备离开时,有瞥到鸩王从里间走出来,除了步伐比以往都要缓慢,旁的并无什么特别,鸩王面上也不见异常,依旧是一副威严赫赫的模样。不过他没见着真宿的身影。
吴叔听着有些困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小墩子的话并不能打消吴叔的忧心忡忡,是以他对小墩子提议道:“要不这样,等会儿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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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真宿打水的作儿,看着真宿那箭步如飞的身姿,毫不费力地提桶,立时将是否需要帮忙的询问咽回了肚子里。
侑儿则与作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忆起了她们借口禀报实际是去看热闹时,见到鸩王步履迟缓,不由心下腹诽,陛下终究不年轻了。
她们二人不好再杵在这儿,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真宿没在意她们暗中打量的视线,思量这事恐怕外头已然传开了罢。
果不其然,当小墩子寻上门来时,真宿就知晓自己没猜错。
“庆庆!”
第85章 随侍 卅陆
小墩子依然那般牛高马大, 放作以前,他在小墩子面前,活似个孩童。只不过眼下, 真宿已有小墩子一般的身长,只是体型不及小墩子那如虎似熊的魁梧壮硕。
小墩子跑到真宿面前,手里提着食盒, 眼里尽是紧张。
真宿刚泡完澡,浑身氤氲着清爽的水汽,他敞开门对小墩子道:“进来坐。”
小墩子还是头一回踏入真宿的耳房。往常他进蝎影殿, 总会有大宫女对他进行劝离, 但今日却不见她们任一人影,害吴叔教他备好的说辞无用武之地。
他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面在八仙桌前坐下。小墩子庞大的身躯将桌子的一侧占得满满当当,真宿只好在他对面落座,两手支着桌面托着腮,目光扫过食盒, 随口问道:“传完早膳了?”
小墩子满腹疑问正翻涌着, 不料真宿先开口关切自己,虎眉登时弯下,猛地点了点头。
“可曾见到陛下?”
小墩子还是点头。
“陛下……神色如何?可带着怒意?”真宿斟酌着探问道。
小墩子本欲点头,毕竟鸩王不怒自威的形象深入人心,可稍作回想后,他隐约记得鸩王走出外间时,眉梢间似有餍足之色, 虽然不知尚未用膳的鸩王为何会是那样一副神态,但确与“怒容”相去甚远。
是以小墩子回道:“皇上瞅着没动气。”
“是么。”真宿看上去似乎不甚在意,很快就转开了话头, “食盒里装了甚么,带给我的?”
小墩子刚要打开食盒,猛地想起吴叔叮嘱之事,连忙按住了食盒的屉口,道:“庆庆身体可有不适?可会腰酸背痛?”
真宿的金眸微动,当即明了,侍寝一事怕是已经彻底传开,“我无恙,你让吴叔勿要担心。”
其实吴叔叮嘱过要小墩子旁敲侧击,而非直截了当地问。奈何小墩子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他甚至对何为“侍寝”都不甚了解。
而小墩子眼下却有些迷惑,因真宿看起来步履如常,面上也看不出憔悴之色,依然容光焕发。按照吴叔的说法,这般情况,应当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外头传言果然并不可靠。
是以小墩子很单纯地将那些有的没的都抛诸脑后,从食盒里取出吴叔和他专门做给真宿的吃食。
“吴叔说吃些清淡的好,同时不忘滋补。就做了银耳百合羹,和放了黄精杜仲炖的乌鸡汤……”
稍通药膳的真宿当即辨出其中门道——这分明是补虚益精的方子。微妙漫上心头,有种房事备受注目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忆起了晨间的一幕,呼吸微滞,当时那画面着实太过冲击,属于自己的物什,却自那人的腿流淌而下。后来沐浴时,他望着那物什缓缓导出,蜿蜒如雪丝,渐融于水中。偏那会儿,鸩王的神色愈冷,他心头则愈发躁动。
浮想间,真宿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鸩王的冷色,以致于小墩子以为真宿不高兴了,伺候真宿用膳的手一顿。
真宿回过神来,发现小墩子正举着汤匙,竟是打算喂自己尝银耳羹,真宿从他手里取过匙子,莞尔道:“我自己来。”
小墩子本就想多亲近些,虽被拒却不气馁,只专注盯着他用膳。
正仁殿。
翘了早朝,连大臣觐见也一并推拒后,鸩王慵懒地仰卧在早已收拾齐整的龙床上,闭目养神。床榻上的奇楠木甜香本该散尽了,偏生他鼻息间仍萦绕着这独属于真宿的气息。先前肌肤相贴处的热意,此时亦已被绸缎的微凉触感所取代,可被触碰过的每一寸肌理,都似被烙下了印记般清晰刻骨。
周身异状已消弭大半,唯余一处酸软难耐,稍一挪步,俱很难不生起那罪魁祸首仍在的荒唐错觉。真宿那小子的怪力着实骇人,分明身形不及自己高大,却能将人轻易顶举托抱。且对方看上去根本没怎么使力,那力道却透着似要穿肠破肚的可怖之感。偏他见不得那小子克己复礼的模样,满心只想着将其一同拽入这欲望的泥淖,是以好似嫌火烧得不够旺一般,反而继续往上浇油……
后来事态便彻底脱了缰,尤其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若非他有着修真者的强悍体质,还真不好说,昨夜会不会龙驭归天了。
可一想到,若是那小子始终克制……鸩王凤眸中倏地掠过阴鸷寒光。
纷乱思绪未歇,距真宿离开不足半个时辰,鸩王已按捺不住,欲要将人唤回身边。
恰在此时,作儿和侑儿前来与汤荃更值,待汤荃走出不多时,作儿便凑到侑儿身旁小声八卦。
“方才溜进了庆公公房里的那人,你可瞧真切了?”
侑儿见她明知故问,顿时福至心灵,配合道:“我认得,可不就是庆公公格外照顾的那人嘛。”
“我还闻到了很香的味道,不知是在偷尝甚么。”
“你就是馋。待散值,陪你去……”
鸩王耳目通明,虽禁制限制了他的神识,但五感已超然,是以外间私语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鸩王本就卧不住,这下索性起身穿衣,一面戴着金丝翼善冠,一面大步流星往蝎影殿走去。作儿侑儿对视一眼,连忙疾步跟上。
一羹一汤,味道浓郁却丝毫不腻,两份真宿皆浅尝了几口,见小墩子在旁边一脸眼巴巴瞅着,便将剩下的都推了过去。
“局里每日供给的饭菜,可够用?”真宿问。
“够的够的。提督公公专门将最后剩的分量都拨给我,就这偶尔我也还能吃剩,然后就会端去喂‘两头乌’。”
陛下喜欢吃肘子和蹄膀,是以宫中饲养的猪自是都喂的瓜果蔬菜,不似民间那般腌臜,此番算不得浪费,旁人自然也没法置喙。
由此可见小墩子的行事越发周全了,真宿甚是欣慰。经过昨夜,他能感觉到身上毒脉被龙气涤荡得焕然一新,窍穴处优先从墨色中破壳而出,转变为自带流光的正金色。待他继续以毒淬体,估摸着不用多久,毒脉便能淬炼成金络,重塑金身便不远矣。
届时便是分离之期。然而如今看来,即便他不在,小墩子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真宿不由多看了几眼小墩子那粗犷中藏着几分灵秀的面庞,抬手拍了拍小墩子的肩头。
小墩子身形骤然绷紧,虎眉却高高扬起,憨笑里透着藏不住的雀跃。
而此时,耳房的门外正好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抹明黄身影,一道阴冷如天山寒铁的目光,朝真宿尚未收回的手直刺而去。
作儿侑儿稍迟几步,适时喊道:“圣上驾到。”
真宿未开神识,但五感灵敏,是以不禁佩服鸩王的敛息术竟引不起他注意。真宿上前躬身行礼,垂首时偷偷给愣在原地的小墩子递去眼色,小墩子连忙起身,再跪地稽首。
鸩王捕捉到真宿的小动作,面色愈发阴沉。他没道平身亦或免礼,只冷声吐出二字:“过来。”
真宿缓缓抬起眼,只见鸩王并未盯着他看,而是打量着一旁的小墩子。而在神识中,鸩王身上暴涨的龙气却如一条巨大五爪紫龙,朝他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死死缠缚住,透着帝王威严的龙头侧向欺近他,停于他面前,墨玉般的龙瞳直勾勾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