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真宿伸臂想接它下来,巨蝎盯着那缭绕的白雾,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顺着真宿光洁的修长手臂,爬到了真宿肩上。
瞧曈山巨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宿颇感新鲜,故意耸了下肩,想唬它栽进水里。
巨蝎当即试图用螯足钳住真宿的肩,却又似是怕弄伤他,然后只虚虚夹着,压根没用力,险些就要真栽下去。
还是真宿及时托了一把,才让它稳回原处。真宿决定不逗它了,起身将它送到旁边不会被水汽熏到的地方,解释道:“怕把你蒸熟了。”
巨蝎没有反抗,只是蓦地定着不动,仿佛是在盯着不知何处出神。
真宿毫无所觉,一身漂亮亭匀的奶白色肌肉重新浸入水中,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巨蝎说着话。
“你是不是胖了?”真宿随意调侃着,无聊间开了神识打量巨蝎,发现它身上仍是呈着与鸩王一样的绛紫龙气,且与鸩王有些不同,它身上只有一道龙气,是跟鸩王同源的,并不见余斛帝龙气的踪影。
所以它真的是鸩王的灵宠?总不能是鸩王的分神吧?还未曾听说过人的分神会是灵兽模样。真宿不着边际地浮想着,此番回宫意外的让他异常放松,因而他也没有深想,方想罢,便往脸上泼水,忽然洗起了脸。
巨蝎就伏在高处,静静地看着某人玩水。
两炷香后,水便彻底凉了下来。
真宿从水里起身,取过拭巾简单擦净身上的水,慢悠悠地换上干净衣裳。
“舒服了。”真宿心情不错地摸了摸巨蝎黑曜石般的甲壳,金眸微弯,“该到御膳房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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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因为润色更晚了,明日照常更,不会拖到后日。(拖延症该打
第67章 随侍 卅壹
真宿方踏入御膳房, 混杂的药味便扑鼻而来。此番虽是大捷,但因鸩王龙体抱恙,御膳房正忙碌着的并非大鱼大肉, 而是遵医嘱制备药膳。御厨们为此已捣鼓了老半天,往来宫人不免沾染一身药味。
熬制药汤最是耗时,以至平素用晚膳的时辰已过, 传膳的仍未动身。
这倒让真宿赶了个正着。
真宿尚未行至吴叔跟前,途中已有数位御厨认出他来。与朝中大臣不同,御厨们与真宿共事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 且并不因真宿的阉人身份或资历尚浅而轻视他。是以当他们看见一个长相与庆随侍足有七八分相似的人, 以及那身打扮和气质,一下子便将其认了出来。只是被对方陡然拔高的身形所慑,一时竟无人上前寒暄,只怔怔目送他走向角落。
正坐矮凳上看着火候的吴叔,忽觉头上洒下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住了, 不由扭过头去, 然后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吴叔嗫嚅片刻,不甚确定地喊道:“……小庆子?”
只见印象中精致的少年变为了及冠后的成熟模样出现在眼前,身量都要赶上小墩子了,而笑容还是如出一辙的如星宇般璀璨夺目,让吴叔不自觉地舒展了眉间沟壑。
“吴叔,我回来了。”真宿把人搀到旁边的长板凳上坐下,自己坐到灶前矮凳上, 侧着身道,“我帮叔你看着火吧,你歇一歇。”
“哎, 哎……”吴叔原想推辞,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回过神来,到底由着他接了蒲扇。
愣了半晌,吴叔才道:“好似过了好久……但仔细算算,又好似就一个月,也算不得久。小庆子在边疆吃苦了吧?”真宿刚随君王离京那会儿,他担心得夜夜辗转难眠,惹得老伴儿疑心他害了病症。前些天宫里更是传出了不祥的流言,使他精神头愈发的差,若非小墩子一个劲地安慰他,说真宿真的没事,他才勉强不往坏的方向去想,但心多少还是揪着的。而现下他终于见着人了,高悬的心终是归回原位。
“其实也没多辛苦,陛下他……”把我照顾得很好。真宿默默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虽是事实无误,但总觉着这般说来,似乎有何处怪怪的。
“那到底是战场前线呐……”岂有不苦的?吴叔知晓真宿素来不喊苦,不喊累,也不好抢功,只默默做事。念及此处,吴叔更觉心疼,眼眶不禁湿润。
未待真宿安抚几句,旁侧连接备菜区的后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足音。
接着一道身影如风般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就在真宿以为对方要冲到身上来时,对方却生生刹停在了他身后半步,那带起的风甚至让吴叔浑身一凉,险些打了个喷嚏。
真宿在对方未靠近时,便知来人是小墩子。正欣慰着小墩子无需辨认便认出了自己,岂知追着血脉感应而来的小墩子,在看见真宿转过来的脸之后,同样如遭雷击般地愣住了。
小墩子比吴叔还要哑然,半晌只吐出一个“庆”字来。
吴叔趁机问出憋了许久的疑惑,道:“小庆子你这身量……是怎么长的?”
真宿本以为对凡人而言,一夜长大方算骇人听闻,着实没想到,宫里人以为他是一个月内长成这般模样,却依然诧然不已。
“就是发身?”真宿故作懵懂地揭过话头,转而取出从云城带回来的手信,“捎了些存得住的吃食回来,另有些杂七杂八的物什。”
不一会儿,桌上便被摆上了马奶酒、玉冰烧、炒稞饼、成色极好的酥酪等民间特色食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据说是大师打的刀具,食模,被誉为金子的奇珍香料,以及名贵汤料。就是盛放的容器也足够有收藏价值,皆颇具地方风格,其上的图腾花纹之繁复与独特,是京城收藏家都不一定见过。一看就花足了心思。
躲在廊柱后的小景子看得眼热,偏真宿恍若未见,只将其余御厨侍人招呼过去,由着他们挑。
当初跟鸩王报备,他列了采买的单子,上面并没有这么多东西,因他俸禄并不算多,且留在了宫中,忘了捎带上。于是只能跟鸩王借一些,没想到鸩王直接放了两锭银元宝在他手里,那甚至都不是银锭子,而是完完整整的船形元宝。他本想说花不了这么多,这怕是都能购置一座京城的大宅子了。可鸩王似是还记着曾被真宿眼神指责败家,特意解释道:“是从朕的私库出的。”
最后真宿还是没收,鸩王便让底下的人给换了些碎银。按理说那点碎银应当是买不来这么多好东西的,但奈何鸩王暗中都让人打点过了,补上了大额差价,导致不谙边疆物价的真宿,只当边疆采买东西就是这般实惠,遂满载而归。
膳房众人煞是受宠若惊,尤其那些昔日跟真宿交往甚浅的人。谁也没想到天子身边的大红人,虽说是从他们膳房晋升上去的,但跟膳房还当真没多少关系,就凭那青云直上的势头,对方本可目空一切,却还念着他们这些对其毫无助力的小人物。
众人在桌前分得愉快,但真宿注意到小墩子全然没有在挑选,只一个劲偷瞄着他。
今时二人身量相仿,小墩子偏魁梧些,若分开站,真宿看上去会更高挑些。
小墩子憋着话一声不吭,把眼眶都憋红了,稍稍垂着头,挨近真宿身侧,那副模样莫名令人觉得,他若是长着狗耳朵和大尾巴,此时定然是耷拉着的。
真宿轻拍了拍小墩子的帽顶,问他:“没有看中的?”
小墩子闻言咬着唇,摇了摇头,又慌忙点点头,然后才朝桌上投去目光,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套刀具上。
真宿虽不通烧饭做菜,但武器锋不锋利,刃背厚薄如何,他还是略懂一二的。是以光看这做工,即便不是真由大师打造,亦属实是上好的菜刀了。
几位御厨早就盯上这套宝贝——厚重的砍骨刀、剔骨刀、平直的切片刀,乃至雕花用的尖头刀和弧刃刀,一应俱全。那泛着银光的钢面与凛冽刀锋,看得厨子们心痒难耐。
小墩子对此并无觊觎之意,亦不图进修厨艺,他只是单纯地想着:那是钢刀,是这些手信中,可存留最久的东西。
真宿看他中意,便给他取了过来,连架子带刀放到小墩子怀里。
小墩子不禁放缓了呼吸,虎眉一扬,惊喜道:“真的可以给我?”
真宿点了点头。
其他人深知自己交情并无他们二人深厚,即便再眼馋,也不好做出夺人所爱之事来。只嘴上念着艳羡的话,眼中尽是揶揄笑意。
“谢谢……庆庆。”小墩子鲜少在人前这么喊真宿,从来都是谨记真宿的吩咐,在外唤他庆随侍。但历经这么长时间的分离,这回小墩子坚持用这乳名般的称谓唤对方,即使对眼前出落得这般俊美的青年,已不大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