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鸩王稍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他扭头对真宿说:“战场可不是单刀独斗的地方,若是朕说不许你去呢?”
真宿认真道:“陛下这般天资聪颖,神机妙算,自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而小的作为陛下身边的随侍,自是一直跟随陛下,小的又怎会有危险呢?小的别的都不会,但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请准许小的跟陛下同去崀城!”
鸩王蓦地捂住了险些笑出声的嘴,暗暗打量了下真宿,腹诽道:照顾人有一手,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起码在浴池那一晚,就看不出一星半点。
枢密院众人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莫名想遁走,感觉他们不该在这儿,而是该在外头。
这时,鸩王朝真宿递去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而后正色道:“朕心意已决。当年御驾亲征将十城失地收复,朕因此获得满朝百姓认可,得以登上皇位。今日边疆三座城池遭难,犀家满门性命攸关,岂有时间在此争吵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尽做表面功夫?哪位爱卿有异议,尽管站出来,朕让他来坐朕的位置!”
枢密院的这下将上身都贴紧了地面,瑟瑟发抖不敢起身。起身就是有夺权之意,何人担得起这么大顶帽子?
鸩王满意地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众人,扭头对真宿低声道:“出城后,不许离朕太远。”
真宿清凌凌的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好!”
随后就是出谋划策、布局和落实各种安排。真宿被派去请来更多的官员,进行紧急会议。
然而,鸩王要御驾亲征一事,终究是有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那便是太后。
蔚熙宫。
外头鸟声呖呖,太后身着素雅低调的衣裳,坐在太师椅上,听到嬷嬷的汇报,刮茶沫的动作一顿,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过了十数息,她将腿收了收,这才将茶杯掷到一旁的地上,一一擦着十指上沾了茶水的墨玉指环。
“真是不孝子。不顾龙体安危,竟要去那种野蛮人的地方。令暄他可是姑怀胎十月的骨肉啊,怎就老惦记着他的沙场,这不是扎姑的心吗?总是不懂为姑想想。”太后嗔道。
嬷嬷险些被茶杯碎片砸中,猛地吸了口气,道:“陛下心系百姓,这一时心急,情有可原。陛下是难得的心怀大义之人,这是天下人的福气呐!只是这决定确实鲁莽了些……骠骑将军可以另立,况且远远还不到要陛下亲自去征战的关头呀。”
“那芹嬷嬷你待如何?”
嬷嬷瞟了眼外头传话未回的大宫女清娥,与太后对视了一眼,道:“恕奴婢愚见,陛下若坚持要出征,那必须先立太子!宫中不可一日无君啊!”
太后顿时给芹嬷嬷的胖手赏了清澈响亮的一巴掌,“你好歹毒的心,诅咒姑的令暄呢!令暄如何会有事,他不可能有事!好你个芹嬷嬷,是想气死姑否?你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太后,是奴婢说错话,奴婢有罪!奴婢自己打自己,别伤了您的手。”嬷嬷摸了摸发疼的手臂,无可奈何地继续往自己的肉上抽,抽出“啪啪啪”的声音。“只是您细想一下,奴婢这是为这社稷江山,这三宫六院,为太后您担忧啊!若是选好了太子,陛下也许就能放心出征,无后顾之忧了。”
“你,你啊……唉。”掌掴声渐止。
站在屋外的清娥阖着眼,将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随后她无声叹息,转身回去复命。
-----------------------
作者有话说:真宿自信满满:我可会照顾人了。
鸩王:……你最好是。
第41章 随侍 玖
“立太子。”鸩王的墨瞳里是一片映照不进光亮的幽暗, 嘴唇虽未再动,但是真宿莫名感觉鸩王定然在心里开骂了,因他那一身凛冽狠戾的气势作不得假。
清娥汇报完便告退了。其余大臣一听太后竟作此打算, 不少人当即争着附和道,“陛下,臣以为太后言之有理……”
更多的人, 虽与这些赞成立皇储的人辩驳,但吵着吵着就被带进了沟里,也旁敲侧击想套出鸩王属意的太子之选。
东宫位上之人, 看似可选, 可实际上——大皇子落了残疾,二皇子早夭,四皇子前阵子中毒身亡,余下的,便仅有三皇子一人。
就连真宿也捋清楚了个中的弯弯绕绕。按史书来看,继承皇位的就是三皇子, 可谁能想到, 三皇子年纪小小就龌龊至极,若真将姩国交给他,真宿属实不敢想象。是以真宿没忍住看向了沉默的鸩王。
众大臣吵得不可开交,闹到后面,已无人阻拦皇上出征,而是将立太子一事视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需要纠结的仅仅是皇储的人选。
上首压抑的气压蔓延开去, 鸩王眼中无笑意,但剑眉轻挑,似是欣赏够了他们的模样, 缓缓开口道:“朕不会立太子。”
此言一出,震惊四下。
“陛下,这如何使得啊!还请陛下为黎民百姓,为天下未雨绸缪,皇储册立对国家稳定至关重要。三皇子乖巧孝顺,年年为陛下诞辰抄写万字经文,真心可鉴。”言下之意便是三皇子必然不会窥伺皇位。
“若陛下着实有所顾虑,征战归来后,亦可更换东宫之主……”
“朝令夕改并不妥,但陛下无需担忧,立皇储全然构不成威胁。陛下正值盛年,龙体康健,威震四海,必能带领姩国再辉煌数十年!”
就在这时,正仁殿内蓦地出现了五道身影,分立四角,鸩王也从座位上起身。
鸩王微微抬起下巴,以极高的身量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大臣,道:“朕离宫的这段时间,由金虿五卫接替朕管理朝堂政事,见人如见朕。”
五道身影同时高举起手中刻着虿字的纯金腰牌,在殿中折出几道闪光。
众臣骇然,他们岂能不知鸩王的虿字军之威名,但他们从未见过金牌,就是银虿牌也极少见到。那群银虿暗卫专门负责执行暗面上的任务,通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然而谁承想,比银虿牌更为罕见的金虿牌,竟一下子出现了五枚,且持牌之人就是鸩王身边的五名大宫女!
惊诧之余,不少人还发现了金虿牌是瓣状的,边缘崎岖凹凸,但显然是依规律契合的,五枚拼在一起后就会形成兵权的至高令牌——虎符。
这下为皇储之位心思浮动的官员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急得汗涔涔,恨不得立刻离开去通风报信。
真宿眼中则流露出了然。难怪偌大的蝎影殿,常常仅有一人当值,合着其他人都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除了芷汐、汤荃和清娥,余下的两人,真宿也是头一回见着。她们模样极相像,估摸着是一对孪生姊妹,当真宿目光投向她们时,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向真宿露齿一笑,眉眼间煞是英气飒爽。
.
将必要的文书书信都送出去后,鸩王无视众人似真似假的挽留,乘上了车舆。
真宿也在车队里,手上摸着鸩王的汗血宝马“风追”,暗忖能不能让鸩王允许他骑着它赶路。
谁知风追有些烦躁地打了个响鼻,不过顾忌着身旁的少年,它不敢乱蹬腿,然而马尾还是不小心给了真宿一下子,它登时僵住不动了。
真宿心想这大马胆子咋这样小,正打算拍拍它的后颈安抚一下,鸩王却撩开了车舆的帘子,对他道:“还不上车?”
两侧几个骑着高头大马、临时受命的郎将,闻言纷纷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站在圣驾前方的少年身上。
真宿一直用眼神去瞟大马,试图明示鸩王,然而鸩王就跟没看见他眼色似的,又重申一句,“上来。”
真宿只得撒开手,行至车舆前。方蹬上脚踏,车中忽地伸出一截明黄衣袂,一把抓过真宿的手,将人拉进了车内。
“启程。”
鸩王一声令下,车队便徐徐动了起来,披星戴月地朝城外驶去。
.
待皇上一行漏夜离宫,不少人才陆续收到消息。
落雁宫内。
颜贵妃气急,“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现下才告诉本宫!要你们何用!”
一众下人哪敢说话,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
她的侍女沁儿率先被扇了两巴掌,但她现下只会本能地发抖,眼中早已没了光亮,透着麻木。
自从之前串通心上人,替颜贵妃办事没有办成,反而害颜贵妃丢了六宫之权后,沁儿并没被赶出宫,但也是自那时起,彻底沦为了颜贵妃的出气包,不得不遭受她阴晴不定的发作。
颜贵妃隐隐觉得是有人拦住了消息,不然为何陛下一离宫,她又恰巧能收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