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可陆从南却像一片轻盈的柳叶,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他的猛攻,同时寻机反击。有好几次,陆从南的刀擦着苏赫巴鲁的甲胄划过,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惊得苏赫巴鲁后背发凉。
“好小子,有点本事。”苏赫巴鲁怒喝一声,猛地变招,弯刀直刺陆从南心口。
陆从南却不闪不避,反而将长刀往回收了半寸,趁着苏赫巴鲁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一脚踹在对方的腹上。苏赫巴鲁吃痛之下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陆从南抓住机会,长刀顺势劈下,直指苏赫巴鲁的咽喉。
就在这时,几个北境兵突然从侧面冲过来,长枪同时刺向陆从南。陆从南被迫收刀格挡,苏赫巴鲁趁机稳住身形,手中弯刀再次朝着陆从南砍去。
陆从南的长刀再次与苏赫巴鲁的弯刀相撞,“当”的一声脆响后,两人同时后退半步,自与云羽一同出现在城楼抵御北境军,已过去整整三日,日夜不休的厮杀早让陆从南精疲力竭,手臂酸麻得几乎握不住刀柄,劲装被汗水与血水浸透,贴在身上,冷风吹过,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苏赫巴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自诩北境第一勇将,却没料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如此难缠,陆从南的刀招越来越险,每一次格挡都精准卡在他力道将尽未尽之处,像一根扎在掌心的刺,让他始终无法全力施展。
此刻他的左肩被陆从南的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甲胄缝隙往下滴。
“你到底是谁?”苏赫巴鲁再次喝问,声音里多了几分焦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流失,而眼前的陆从南,明明也呼吸急促、脚步虚浮,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眼底没有半分退缩。
陆从南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长刀,刀尖指向苏赫巴鲁,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用动作表明,今日绝不会让踏过他身前半步。
就在这时,一直被心腹亲卫护在城墙后侧的黛莺和突然动了。她看着陆从南浑身是血却依旧死战不退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委屈,更多的却是被打乱计划的决绝。
这些日子,黛莺和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佝偻身影,老态龙钟的宣毕渊不知何时绕到了弘庆帝身后,手中攥着半截染血的断枪,枪尖直指帝王后心。她本想坐看弘庆帝与北境军两败俱伤,自己再坐收渔利,可陆从南的出现,却硬生生将天平往弘庆帝那边拉了一把。
“不能再等了。”黛莺和在心中默念,猛地推开身边的亲卫,伸手夺过一名士兵腰间的短刀,刀刃寒光一闪,她脚步极快地朝着弘庆帝的方向冲去。
一边是浑身是伤力竭难支的陆从南,一边是前有黛莺和、后有宣毕渊的弘庆帝,绝境已现。
黛莺和口中高声喊道,“父皇,我来助你。”
喊声未落,她的视线与宣毕渊对上,一个眼底藏着狠厉,一个眸中满是冷意,却在瞬息间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弘庆帝察觉身后异动,仓促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去挡宣毕渊的断枪。
“哐”的一声,手臂与枪杆相撞,剧痛让他浑身一颤,却死死攥住了枪杆,不让枪尖再进半分。
可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侧方袭来,黛莺和的短刀已递到他后心,距离不过寸许。
城楼上的厮杀声仿佛瞬间静止,正在与苏赫巴鲁缠斗的陆从南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脸色骤然剧变。他此刻长刀还死死抵着苏赫巴鲁的弯刀,刀刃相扣的力道让他手臂发麻,根本来不及抽刀回援。
“陛下。”陆从南嘶吼一声,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伸臂朝着弘庆帝身后扑去。
“噗嗤”,短刀精准地刺穿了陆从南的小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弘庆帝的龙袍上。
黛莺和双目圆睁,握着刀的手猛地一颤,凶残的神色僵在脸上。她没料到,陆从南竟会用身体去挡。
陆从南忍着剧痛,攥着长刀狠狠推向苏赫巴鲁的弯刀。苏赫巴鲁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道震得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挥刀再次劈向陆从南的脖颈。
陆从南仓促间只能用长刀相抵,可他受伤无力,根本挡不住苏赫巴鲁的蛮力。
“砰”的一声,巨力袭来,陆从南身体再也稳不住,踉跄着往后倒去,恰好撞在黛莺和身上。
“兄长……”黛莺和被撞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看着陆从南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手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想去扶他,却又不敢。
而此时,城楼的另一侧已被北境军攻破,砖石断裂声不绝于耳,整座城楼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陆从南与黛莺和站在城楼边缘,脚下突然断裂,两人身体一滑,竟双双朝着城下翻倒。
陆从南与黛莺和的身影从城楼坠落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冲破北境军的包围圈,如利箭般直奔城下,是雁萧关。他策马狂奔,身后亲兵紧随其后,手中长戟横扫,将拦路的北境兵尽数挑开,马蹄踏过尸骸与鲜血,溅起漫天血雾。
眼看两人就要砸向地面,雁萧关猛地翻身下马,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跃起,双臂张开,稳稳将坠落的陆从南与黛莺和接在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三步,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却死死护住怀中两人,未让他们再受半分伤。
“陆从南。”雁萧关低头看向臂弯中脸色惨白的少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从南的小臂还在汩汩流血,伤口狰狞,却在看清来人是雁萧关时,面上坚毅神情瞬间瓦解,眼泪不受控地涌出,声音沙哑,“殿下……”
雁萧关抬手按住他的伤口,目光扫过一旁同样浑身是伤的黛莺和,眸色沉沉,未发一言,只是将两人交给身后亲卫。
黛莺和躺在亲卫怀中,喉间涌出血沫,目光下意识地避开雁萧关的视线,偏过头看向城墙方向,眸色复杂,有不甘,有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城楼上,宣毕渊原本望着坠落的陆从南与黛莺和,脸色阴沉,可当看到城下那道玄色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目眦欲裂。
是雁萧关!是他的仇人!
多年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理智,他竟忘了身边的弘庆帝,伸手抓起地上的半截禅枪,就要朝着城下的雁萧关掷去。
弘庆帝看着雁萧关赶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可还未等他喘口气,便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是苏赫巴鲁。
此刻城楼上已无多少能战之人,弘庆帝身边的亲卫皆为护驾身受重伤,再也无人能阻挡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提着染血的弯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步步朝着弘庆帝逼近。他看着眼前孤立无援的帝王,眼中满是杀意,手臂扬起,弯刀直指弘庆帝后心,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取了这大梁帝王的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
一声巨响突然从城下传来。
苏赫巴鲁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眉心处突然多出一个血洞,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糊住了他的眼睛。
还不等他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身体已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他至死都没明白,这致命一击来自何处。
弘庆帝惊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城下几道身影正收起手中短铳,为首之人一身劲装,正是明几许。
他没注意旁人,短铳重新对准城楼上的宣毕渊,又是“砰”的一枪,子弹穿过宣毕渊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禅枪打落在地。
“按王爷吩咐,炮击北境军后军。”明几许收回目光,对身边人下令。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轰鸣,几枚炮弹精准地落在北境军后军之中,炸得北境兵人仰马翻,北境军瞬间乱作一团。
宣毕渊捂着受伤的手腕,看着城下的明几许,又看了看远处赶来的援军,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弘庆帝望着城下渐渐平息的战局,又看了看被亲兵控制住的宣毕渊,心中百感交集。他扶着城墙,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天都,又落在城下雁萧关的身影上,这场惨烈的战事,终于快要结束了。
雁萧关将陆从南交给医官后,转身走向城楼下的亲卫,目光落在被押着的黛莺和身上。黛莺和感受到他的视线,身体微微一颤,却依旧不肯抬头,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喉间的血沫越来越多,脸色也愈发苍白。
雁萧关看着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对亲卫道,“带下去好好医治,待她伤好后再论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