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这辈子敬重的大哥。”她一字一顿,“云羽,你告诉我,太子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云羽被她抓着衣领,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抬手,轻轻拨开陆灵珑的手指,动作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疏离,“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
说完,他转身便要往外走,仿佛再多待一刻,都会被陆灵珑眼里的情绪所裹挟。
陆灵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愤愤道,“云羽,太子若出事,你们会后悔的。”
云羽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消散在衣房的寂静里,“后悔?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资格谈这两个字。”
话音落,他推门进了内间,留下陆灵珑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去焦州找太子。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太子带回来,只有这样,一切方可挽回。
陆灵珑猛一跺脚,抬手狠狠一抹脸,声音透着一股狠劲,“云羽,你给我等着,等我把太子平安带回来,再跟你算账。”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忙不迭地往外跑,去焦州救太子,只凭她在绮漪坊练就的那点本事,根本是痴人说梦,她得去找陆自心。
陆自心常年混迹天都,同三教九流都有往来,手下打探消息的渠道遍布大梁,情报来源更是又快又准,连官府都查不到的隐秘事,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除此之外,陆自心手底下还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有擅长追踪的猎户,精通易容的戏子,还有能在乱葬岗里寻踪觅迹的仵作,这些人,在关键时刻都能派上大用场。
更何况,雁萧关离开天都前,虽只特意交代过他们务必护好黛莺和,未提及宫中的黛贵妃与皇帝、太子,可无论是陆灵珑还是陆自心都知晓,并不是雁萧关不重视他们,而是因为他们自有禁卫保护,无需他们这些小人物操心。
陆灵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急得打转,虽说天都众人都以为雁萧关与太子面和心不和,毕竟两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王爷,一个是储君,朝堂之上难免有利益牵扯。
可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之人知道,雁萧关是真的将太子当做亲兄长看待,若是太子真在焦州出了意外,雁萧关得知消息后,该有多难受?
想到这里,陆灵珑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望着陆灵珑匆匆远去的背影,云羽嘴角费力地勾了勾,低声喃喃,“离开吧,离天都这泥潭远远的。”
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早已刺破掌心,渗出血迹,他却恍然未觉,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终究被一层冰冷的淡漠掩盖。
与此同时,东宫的庭院里,黛莺和正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微风拂过她的衣摆,她下意识地抬手抚过小腹,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下微微隆起的弧度。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柔和渐渐褪去,只剩一片近乎死寂的淡漠,仿佛方才那个浅笑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太子……”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可千万别回来,不然,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庭院里的落叶被风吹得打转,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双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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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的秋意渐浓,城西的田地里,顺着田垄蔓延的翠绿叶片在阳光下舒展,偶有风吹过,便掀起层层绿浪。
雁萧关与明几许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农户们在六蕴族族人的指导下,熟练地给苜蓿培土,脸上都漾着温和的笑意。
“没想到苜蓿在明州长得这般好。”明几许伸手拂过一片叶片,指尖沾了些晨露,“刚种下时,我还担心这沙质土养不活它,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雁萧关侧头看他,秋日的阳光落在明几许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连带着他眉宇间的锐气都柔和了几分。
“有六蕴族手把手指导,再加上百姓们上心,哪有长不好的道理?”他伸手,轻轻替明几许拂去肩上沾着的草屑,动作自然又亲昵,“你看那边,阳巫族指导匠人锻造城的铁犁,比之前的犁好用多了,农户们翻地都省了不少力气。”
顺着雁萧关指的方向,明几许瞧见几个农户正用着崭新的铁犁,牛蹄踏过土地,翻起的土块均匀细碎。
自阳巫族接手火器坊的铁器锻造后,除了按约定打造枪身炮身,还教导多余的工匠照着六蕴族的需求,打了不少铁制农具,铁犁、铁锄、铁镰,样式比明州本地的农具精巧,用起来也更趁手,农户们得了好处,见着阳巫族的人,偶尔还会送些新鲜的蔬菜过去。
两人沿着田埂慢慢走,聊着明州的变化,从最初的荒草丛生,到如今的田畴连片,百姓们也从疑虑重重,变为现在的安居乐业。
每一处地方,都浸透着他们的心血。
走到城西的水车旁,明几许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明州城的轮廓,轻声道,“我们离开赢州,已一年了。”
雁萧关心头微动,他自然明白明几许的意思。西域联军彻底败去后,在月国、孔雀国与狼山的联合反击下,早已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对明州发起攻势。
火器坊有阳巫族坐镇,火器制作都走上了正轨,六蕴族的指导让苜蓿、棉花等作物落地生根,百姓们有了地种,有了粮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如今的明州,已安全无虞。
“是该回去看看了。”雁萧关握住明几许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赢州的玉米该收了,还有赢州那边的红薯,不知今年的收成如何。”
明几许点头,他与雁萧关本就是因明州危机而来,如今危机解除,明州繁荣初现,他们确实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两人的心思,很快便被陶臻知晓。
这日午后,陶臻特意将雁萧关与明几许请到府中,桌上摆着明州最新酿的米酒,还有农户们送来的苜蓿玉米糕,只是他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爽朗,反倒带着几分不舍。
“你们真要走?”陶臻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是盯着雁萧关,“明州刚有起色,你们这一走,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雁萧关笑着举杯,与他碰了碰,“明州有陶将军在,还有乌信将军驻守,定能越来越好,我们留在这儿,反倒是多余了。”
陶臻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雁萧关的封地到底是赢州,明州只是他们旅途的一站,他没有理由挽留。
“罢了。”陶臻仰头饮尽杯中酒,语气恢复了几分豁达,“只是你们要走,总得办一场欢送宴。明州的百姓,还有军中的弟兄,都想好好谢谢你们。”
盛情难却,雁萧关便应了下来。
消息传到百姓们耳中,明州城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曾受雁萧关与明几许恩惠的百姓们,连夜蒸了糕点、煮了酒往雁萧关暂居的府邸送,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的大门日日堆满各色礼物,门房跑断了腿也来不及推拒。
不过若非他职责所在,他也想往里面添砖加瓦,毕竟是雁萧关与明几许让他们明州表型有了安稳的日子,有了体面的营生,但凡有良心的,谁不感激。
离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明州城却愈发热闹,家家户户都在为欢送宴做准备,空气中弥漫着不舍,却也带着对雁萧关与明几许的祝福。
乌信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感慨。他本是从岭水赶来驻守明州的武将,素来不愿与皇室子孙相交,初见雁萧关时,还带着几分疏离与警惕。
可这大半年来,他亲眼看着雁萧关击退西域联军,开垦荒地,让明州从一片荒芜变得生机勃勃。
同为边境,岭水虽也安稳,却远不如明州这般充满活力,而这之间的区别,只差了雁萧关和明几许而已。
唉,若是雁萧关能能帮着将岭水也治理得如明州这般兴盛便好了。
念头刚起,乌信神色骤然一肃,猛地收敛了心绪。
他暗斥自己糊涂,雁萧关身为大梁的王爷,按律轻易不可离开封地。此番能暂居明州,是因西域联军来犯,明州告急,事出有因,朝堂上下即便有非议,也能勉强谅解。
可雁萧关无缘无故前往岭水,便是妥妥的越权之举,定会落人口实,到时候必然会引来朝堂上下的激烈斥责,轻则被削夺王爵,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乌信越想越心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念头有多荒唐,能统管天下州府,执掌疆域民生的,从古至今,唯有一人,那便是大梁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