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不好了,将军。”一名守军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神色慌张地禀报道,“城中的张大户、李大户带着家眷和钱财,正往城南城门方向跑,他们还四处嚷嚷,说明州守不住了,让百姓们跟着一起逃。”
陶副将脸色一沉,咬牙骂道,“这群混蛋,将军,我立即去处理他们。”
陶臻眼神愈发坚毅,沉声道,“不必,战时物资重要,你先去统筹各处物资,至于他们……”
他转向陆从南,“从南,他们由你去处理,无论如何,务必拦住他们,不许任何人在城中生乱。”
陆从南领命而去,很快便赶到城南。
此时,张大户正指挥扈从推开守门的士兵,见陆从南赶来,他双手叉腰,嚣张地说,“你是什么人?也敢拦我?明州马上就要破城了,难道要我等死不成?”
陆从南冷冷地看着他,举起手中火器对准张大户的扈从,“明州未破,谁敢逃跑,便是通敌,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张大户见状,脸色涨红,却依旧嘴硬,“你……你别吓唬我,西域蛮子有火炮,你们根本守不住!”
“守不住也得守。”陆从南语气冰冷,“你若再敢煽动百姓,我现在就毙了你。”
张大户被陆从南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震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带着一众护从,不甘心地转身退了回去。
可骚乱的种子已然埋下,那些被张大户、李大户煽动而来的百姓,早已慌了神。
有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坐在街边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念叨着“城要破了”、“活不成了”。
有人背着塞满家当的包裹,在街头四处乱窜,漫无目的地寻找出路,还有几个年轻人围着守城的士兵,若是不管不顾,明州城转瞬便会陷入混乱,到时不必城外西域联军攻城,明州便不攻自破。
陆从南握着火器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是站在雁萧关身后,天塌下来都有对方替他顶着,他从不必思考如何应对这等混乱局面。
可现在,雁萧关不在他身边,舅舅陶臻则是率军守在城楼迎敌,没有人能再替他遮风挡雨,他还能指望谁?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明州乱起来吗?”陆从南在心里问自己。
陆从南想起过往一直如山岳一般为他挡下狂风暴雨的雁萧关,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困境,他总是能站出来撑起一片天,自己已受了对方十来年的护佑,难道一辈子都要躲在别人身后吗?
他不能一直做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明州城的百姓,还有守城、迎敌的兄弟们,都需要有人站出来稳住局面。
一番挣扎过后,陆从南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火器,大步走到人群中央。他抬手将火器指向天空……
砰!
一声巨响让在场众人立时安静如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陆从南声音虽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却异常坚定,“明州数万守军誓与明州共存亡,即使城破,我等军士亦会以身为盾,护着城中百姓离开。”
他的话彻底镇住了慌乱的人群,接着,他腼腆地笑了笑,安抚道,“不过大家都别慌,西域联军虽来势汹汹,但我军亦有火器,有足够的粮食,我们一定能守住明州。”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纷纷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不安。
陆从南继续说道:“张大户他们是怕打仗,想自己逃命,可他们忘了,明州是我们的家,城在,家就在,城破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相信我,也相信守城的将士们,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熬过难关。”
他一边说,一边让身边的士兵协助维持秩序。看着陆从南坚定的神情,听着他恳切的话语,百姓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哭喊声小了,乱窜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开始自发地帮着士兵们搬运守城物资。
阳光依旧毒辣,可明州城的街头,却因这道少年身影的挺身而出,重新燃起了守护家园的勇气。
与此同时,城下的西域联军已经开始进攻。
“开炮。”西域将领的嘶吼声透过风传来,十余门火炮同时喷吐火光,铁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明州城墙。
“轰隆。”
第一枚铁弹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撞在西南城角的城垛上。砖石碎裂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碎石如暴雨般飞溅,三名来不及躲闪的守军被瞬间吞没在断壁残垣中,连一声惨叫都未能传出。
“快拿火药包来。”大柱目眦欲裂,嘶吼着从士兵手中接过用油布包裹的火药包。他亲自调整投石机的角度,双臂青筋暴起,猛地拉动机关,火药包如炮弹般呼啸着砸向西域军阵。
“嘭!”
火药包在敌军方阵中炸开,火光冲天,碎石与尘土裹挟着惨叫四散飞溅,瞬间炸出一片空缺。
可西域军的火炮攻势并未停歇,黑黝黝的炮口接连喷出火舌,一枚枚铁弹不断砸向城墙,城砖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城墙之上很快布满了坑洼与缺口。
明州军不甘示弱,投石机轮番发射火药包,城墙上的士兵们也点燃手中的火药包,奋力朝着城下扔去。
一时间,火炮的轰鸣爆响、士兵的呐喊交织在一起,硝烟弥漫在明州城上空,将毒辣的日头都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这般对轰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双方都伤亡惨重。
趁着明州军换防休整的间隙,西域军阵中突然冲出数百名士兵,他们扛着早已准备好的云梯,疯了一般朝着城墙冲来,将云梯牢牢搭在城垛上,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放滚石。”陶臻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明州士兵们立刻合力推动堆放在城垛旁的巨石,一块块磨盘大的滚石顺着云梯滚落,狠狠砸在攀爬的西域兵身上。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被砸中的西域兵从云梯上坠落,摔在城下的土地上,瞬间没了声息。可后续的西域兵依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云梯上很快沾满了血迹,场面惨烈至极。
陶臻站在城楼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沉声道,“通知乌信将军,让他分一队人马支援西南城墙,再让火器手就位,瞄准云梯上的敌军,务必拦住他们。”
士兵领命而去,城墙上的火器手迅速列队,枪口对准攀爬的西域兵,“砰砰”的枪声接连响起,云梯上的敌军应声坠落。
明州军与西域军的攻防战,在硝烟与鲜血中,愈发激烈。可西域兵太多了,一波又一波的云梯搭在城墙上,士兵们像蚂蚁一样往上爬,城墙上的守军们拼死抵抗,却依旧难以抵挡。
“将军,火药包快用完了。”任副将浑身是血地跑来禀报,“西城角已经被攻破,西域兵快冲进来了。”
陶臻拔出佩刀,挥刀砍翻一名爬上城墙的西域兵,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嘶吼道,“所有人听着,死守城墙,绝不能让西域蛮子踏入明州一步。”
城墙上的守军们被主将的气势感染,纷纷举起武器,与西域兵展开殊死搏杀。可敌军的火炮依旧在轰鸣,不断有士兵倒下,城墙的防守缺口越来越大,绝望的情绪像瘟疫般蔓延。
大柱脸上早已没了半分笑意,满是硝烟与尘土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与血污,心中清楚,方才接连投掷的火药包,已是他从赢州带来的全部存货。
有眠山月相助,赢州有制造火药需要的各种矿产,火药储备本不该如此紧张,只是王府负责火器营造的匠人,前些日子一直在研发一种威力更甚的新武器,在明几许离开之前便已有了眉目,不过所需的火药量与铁片耗材远超寻常火药包。
他离开赢州时,那新武器还在反复试验,未能量产。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大柱心中随即升起一股豪情,他相信明几许一手带出来的火器匠人的能力,他只是先锋军,先行驰援明州,但他出发后,王府的新武器一旦试验成功,自会有神武军将士接手,带着这批利器奔赴战场。
大柱低吼一声,握紧手中的长刀,目光扫过身边同样疲惫却依旧坚守的士兵,有一众神武军兄弟,还有明州城这群死守不退的边军弟兄,区区西域联军,他们绝不会败。
他猛地挥刀指向城下仍在疯狂攀爬的西域兵,声音洪亮如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日咱们就让这群西域蛮子知道,大梁的疆土,不是他们能碰的。”
城墙上的士兵们闻言,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原本疲惫的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手中的刀枪握得更紧,立即对着攀爬的西域兵发起了更猛烈的反击。
就在明州守军与西域联军陷入胶着,人人都已精疲力竭之际,一名年轻士兵突然指着西域军后方的天际,声音因激动与震惊而发颤,“看,那边,又有军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