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两人一坐一站,雁萧关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碗羹,明几许则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一时僵持不下。
窗外暖阳斜斜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轻轻裹在其中,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暖意,时光似乎都慢了下来。
不一会儿,窗前那道高些的影子微微俯身,与矮些的影子渐渐靠近交叠,最终融成了一体。
碗沿轻碰的细微声响里,伴着一声极轻的叹息,终是有人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碗。
接下来两日,雁萧关和明几许过的悠闲,绿秧和吴管家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其中最费功夫的,莫过于那些先前千辛万苦才运到刺史府的聘礼,如今又得装车运回赢州。
箱笼堆叠的跟小山一般,马车排出去半条街。
吴管家几乎掏空了刺史府的存货,凑出上百车嫁妆,种种琳琅满目的珍品,羊脂白玉如玉、东海明珠、珊瑚摆件、锦纸金披风、兽皮、云锦……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样样齐全。
惹得陆从南都悄悄感叹,“这次回去怕是要把王府库房堆满。”
行程不算急,神武军在前开路,赢州守备军护送在后,队伍浩浩荡荡。
离开前,明几许便已将夷州事务托付妥当,赶路途中无事,便又将心神沉回了那本写满符号的化学书里,时常对着小炭炉和陶罐捣鼓些什么。
自离开元州,他闲来无事,练手次数不少,虽涉及精密仪器的实验做不了,但简单的提纯、配比却试的有模有样。
偶尔还会让雁萧关帮着递东西、记数据,把人当学徒使唤的团团转。
途中他还向雁萧关要了那套系统奖励的烟花制作方子,对着配方和流程写写画画,看的雁萧关一头雾水,只知道他怕是又在琢磨什么新奇东西,却猜不透具体是什么。
一路行来,虽偶有风雪,却也算平顺,总算在大年三十当日抵达赢州城。
刚入城门,便见百姓们候在路边,黑压压一片跪了满地,“恭迎王爷回城,恭迎王妃入城。”
呼声此起彼伏,震的人耳朵发响,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贴着吉祥剪纸,连老树都系上了红绸,满城的喜气扑面而来。
瑞宁精神抖擞地带着王府上下的人候在城门口,见马车停下,立刻笑着迎上来,“王爷、王妃,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明几许掀开窗帘,看着满城的红与漫天的喜气,又瞧了眼身边眉眼带笑的雁萧关,眼底的清冷渐渐融化。
雁萧关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家了。”
马车外的欢呼声混着风雪落地的轻响,将年关的暖意裹的愈发浓厚,明几许指尖回握,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红绸与笑脸,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第217章
事实上, 回到赢州后,雁萧关也没有与明几许立即成婚,全因瑞宁带着府里所有老人一劝再劝, 非说大婚得选个天地吉祥、生辰八字都合衬的好日子才行。
不过选出的日子也不远, 就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毕竟盼着这场婚事的不只是雁萧关, 整个赢州城的百姓都在翘首以盼,连街头巷尾的孩童都知道,过了年王爷就要迎娶王妃了。
王府喜事虽定在元宵,可大年三十这日, 雁萧关随明几许回城, 又恰逢年节,赢州城自然是喜庆不断。
自雁萧关来赢州已是第四个年头,第一年刚来赢州, 赢州什么都没有,连王府都是赶着时间建起来的, 府里仓库只剩个底儿, 带来的流民更是毫无依靠。过年时,他只能带着王府所有人自出米粮, 在王府门口支起大锅, 与流民们一同过节,莫说热闹, 现在想来甚是寒酸。
第二年境况稍好,开垦出不少坡地,河道也整治妥当,赢州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勉强能吃上饭。年节时街头还有零星的炮竹声,不过苦日子过多了, 过年也只是家家户户关起门来,简单做几个像样的吃食,便算过节。
第三年他在元州,赢州建城事宜热火朝天,他在元州的日子却也过的仓促。
而在这第四个年头,赢州城已换了模样,街道平整宽阔,商铺鳞次栉比,粮仓囤满了新粮,百姓们脸上也多了笑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怎么也不可能简单将年节应付过去。
有雁萧关这个总与百姓们混迹在一处的王爷在,王府更不可能高高在上,每次过节都能与民同乐。
雁萧关还没回来时,瑞宁便已做好了准备,首先便是在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外设了粥棚,每日辰时至申时免费供应热粥,还特意让厨房蒸了些掺着红枣、豆沙的甜馍,数量不多,专发给孩子们当零嘴,甜滋滋的滋味让小家伙们天天围着粥棚转。
又将府库里压箱底的一些保存不当的物品捡出来,再添上一些米粮、腊肉,分装好,让神武军在巡视赢州之时,顺道送到孤寡老人和难以为继的人家手中。
米粮、腊肉都是好的,即使是府库里选出的那些物品虽有些陈旧,却都干净,就算舍不得自己用,拿去卖了也能换不少东西回来。收到东西的人家无不感激涕零,对着王府的方向连连磕头作揖。
瑞宁又赶着功夫在王府不远处的空地上搭了个丈高的大台子,台柱上缠着红绸,台檐挂着灯笼,远远望去就透着喜庆。
因此,等雁萧关一行人才跨进王府门,王府前的热闹就翻了个番,早请来的戏班子带着行头,锣鼓声一响,《八仙拜年》等吉祥戏码便从早唱到晚。台下黑压压挤满了百姓,老人妇孺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孩子嘴里也能跟着戏文咿咿呀呀地哼唱。
与城里喧嚣不绝相较,王府内反倒清净。
自回到赢州,因两人都是男子,无男女之别,明几许便直接住进了王府,对此,雁萧关自然欢喜,可日子却不如他想的那般如意。
只因明几许一进王府,便带着人扎进了王府铁坊,寻着当初来赢州投奔王府寻庇佑的几个阳巫族汉子,整日在铁坊里忙碌。
雁萧关如今只能在每日早间起身和晚间入睡时,才能见着明几许回房歇脚,除此之外,连午间用饭他都见不着人。
不过他倒也不全然孤单,毕竟还有个陆从南陪着他。
陆从南瞧着他满脸郁色,恶狠狠地扒饭的模样,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小声劝道,“殿下若是想同明少主一起用饭,大可去铁坊寻他呀。”
雁萧关面无表情瞥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憋屈,“我要是能去,还用得着陪你吃饭?”
他不是没去过,头一日就寻到了铁坊去,可明几许捏着本写满符号的册子蹲在炭炉边,旁边几个汉子围着他递工具、记数据,忙得热火朝天。
他凑过去想说话,明几许头都没抬,只挥挥手让他别捣乱,说正忙着呢,差一点都得功亏一篑。
没办法,他不想打搅人,只能离开,后来他又去了两回,跟在明几许后面转,结果不是被飞溅的火星烫了衣袖,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装东西的匣子,反倒添了乱,最后被明几许赶了出来。
“他一门心思扑在那化学书和烟花方子上,哪顾得上我?”雁萧关恶狠狠,“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碍手碍脚,还不如在房里待着。”
陆从南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憋笑道,“明少主这不是忙吗?等他将想弄的东西琢磨出来了,自然就能陪你了,再说正月十五就是大婚,到时候明少主总不能还泡在铁坊里吧?”
这话倒是让雁萧关眉头舒展了些,他放下筷子,“也是。”
正说着,绿秧端着点心进来,她在门外便听见了两人的话,笑着道,“殿下,方才路过铁坊,我问了一句,听铁坊的人说少主似乎是快要成了。”
见雁萧关仍然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她眼珠一转,凑过去悄声道,“少主是想要给王爷一个惊喜呢,王爷且等着吧。”
雁萧关闻言,脸上绷不住,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知道了。”
铁坊的事他插不了手,便只能将满身气力耗在其他事情上,不免便想到了沼泽改良田的事情。他当初之所以会那般在意夷州的风力翻车,正是因为赢州也有一片沼泽,甚至面积更大,几乎占了赢州总面积的近一半。
先前整治了赢州豪强后,他并未对赢州现有的土地做太多改动,可他心里清楚,百姓日子要过得踏实,手里必须要有地种。奈何赢州本就地少,若像在原州那般贸然推行土地改制,很容易引起祸患。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土地分配稍有不慎,便会动摇人心。可若是能靠风力翻车将沼泽排干变成良田,再算上他当初在河道口改沙为田弄出的那些地,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到那时,赢州的田地数量怕是会居于整个交南之最。
念及此,雁萧关让陆从南去寻了眠山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