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一照面,巡防的二十个精壮便被一一打倒在地,兵器散得满地都是。
雁萧关脚下甚至没被他们阻碍半分。
他身后,将士们默契分成两列,一路清理着零星反抗的守卫,势不可挡朝着山上而去。
人群中最兴奋的莫过于绿秧,她是汉人,从前随明几许来夷族之时,总是被夷族人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甚至会当着明几许的面对她冷嘲热讽,即使明几许护着她,暗地里,瞧着她的眼神仍凶的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此刻见雁萧关几下就收拾了这些人,绿秧只觉胸中郁气一扫而空,高兴得满口牙都露了出来,一边快步跟上,一边还不忘冲地上哀嚎的守卫做个鬼脸,“让你们拦,让你们横,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受她感染,陆从南每每将人放倒之时,也开始放话,“我家殿下来你们这里是你们的荣幸,居然还敢拦。”
雁萧关见他两人胡闹,唇角抽了抽,又放倒一行守卫后,看向绿秧,“绿秧,你是不是该带路了?”
绿秧将脚从一个面熟的汉子身上收回来,颠颠地跑上前,“这就来。”
一路打一路走,动静愈近,声响传到圣地之时,夜明苔转头道,“我怎么听见两边都来了人?”
明几许启唇一笑,笑容明亮,眼含期待。
夜明苔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明白过来,“这是厉王殿下和阳巫族长一起来了?”
她面上荡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几息功夫,两方人马便要迎面撞上。
阿托娅带着夷族人刚拐过弯,便撞见前方一个陌生汉子带着人意欲上山。
阿托娅面色一变,“你们是什么人?”
再看为首之人身后,几千士兵身影赫然在目,阿托娅心里当即明白了七七八八,目光如刀,越过人群钉向明几许。
雁萧关没有注意她的质问,几乎是潜意识催动他往山上看去。
“你来了。”明几许遥遥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周遭的喧嚣,清晰地落在雁萧关耳边。
他的目光落在雁萧关身上时,像是拢了整片山巅的光,澄澈得只能映出对方的身影。
雁萧关停下脚步,周遭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心头数月强压着的焦躁与戾气忽然就散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成一句回应,“我来接你。”
四目相对,涌动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山风打着旋儿流过耳侧,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缱绻。
分离的日子都在这一眼对望里,无声消融。
第213章
“放肆!”
一道怒喝突然响起, 阿托娅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气得浑身发抖,“圣地重地, 岂容你们这般眉来眼去。”
眼前的男子是汉人, 只要想到此,阿托娅便感觉喉间发紧, 怒火直冲天灵盖。
明几许收回目光,看向阿托娅时,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族长何必动怒?”
阿托娅冷笑, “你别忘了你今日该做什么, 项韦族的姑娘可还在这里等着。”
夜明苔从旁插了句嘴,“这婚事是你与项韦族决定的,兄长可没同意。”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阿托娅眼神冰冷,“看在我妹妹的份上, 我不追究你冒犯之罪。”
夜明苔的生母乃是阿茹娜, 与阿托娅乃是亲姐妹。当年,阿托娅为了族人嫁给明齐行, 而阿茹娜亦同样逼不得已, 嫁给了与明齐行联手坑害夷族的亚里坤。
这段往事像根刺扎在心头,也让阿托娅对夜明苔的态度始终带着几分复杂。
夜明苔被这话堵了一下, 脸上的嬉笑淡了些,却依旧梗着脖子,“论亲疏,我还是兄长的妹妹呢,他的事我自然要管。”
项韦族的老族长被阳巫族人挡在身后, 未见到雁萧关和明几许对望那幕,此时还不知晓情况,见状连忙打圆场,“阿托娅族长,夜明苔族长,咱们都是夷族人,有话好好说。今日终究是圣子的大喜日子,闹僵了不好看。”
阿托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目光重新落回明几许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几许,快到吉时,你该带着新娘出圣地,拜山神,以结两族之好。”
“不可能。”
“不可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清晰地撞在每个人耳中。
明几许面色淡淡,话却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雁萧关高大的身体微微倾向前,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在明几许身上,话却是朝着阿托娅说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不可能。”再一次,雁萧关斩钉截铁地重复,这次他凶狠的眉眼冷冰冰的盯着阿托娅,字重千钧,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像是被凶恶野兽盯上的猎物,阿托娅后背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可她依旧梗着脖子,分毫不让,“你一个外族,没资格插手夷族之事。”
搭哈不知何时已走到阿托娅身后,闻言猛地握紧了手中利刃,他身后所有阳巫族人同时举起武器,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雁萧关寸步不让,“你晚了一步,我与明几许已缔结婚约,他是夷族圣子,更是瀛洲厉王府的王妃。”
“嗬……”一声短促的气声从项韦族老族长口中溢出,随即他猛地捂住胸口,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身旁的少族长眼疾手快扶住他,脸色又惊又怒,一双眼在雁萧关和明几许身上扫了个来回,最后死死盯着阿托娅,质问道,“阿托娅族长,你阳巫族莫非是要与我项韦族为敌?”
他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在夷族,其他族人婚姻自由,唯独圣女不同。
圣女被视作山神的女儿,受山神庇佑,只要她同人定下婚约,便受山神承认,这婚事就此板上钉钉,任谁都不能悔。
无论订婚的哪一方悔婚,就会遭受整个夷族的唾弃,更会招致订婚那方族人的仇恨,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铁律。
阿托娅脸色一滞,她当初与项韦族定下这门亲,本是想借联姻稳固阳巫族的地位,何曾想过会闹出这等变故。
明几许该是她握在手中的一柄刀,她做决定时不需要遵循他的意愿,他只需要顺从,可现下这把刀似乎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少族长,此事是意外。”阿托娅道,“明几许只是受这汉人蛊惑,待我……”
“蛊惑?”明几许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我与雁萧关的婚约是我心甘情愿,与旁人无关。至于同项韦族婚事,谁应下的,谁便去履行婚约。”
他一字一顿,“但这个人,不会是我。”
闻言,雁萧关脸上的紧绷神情渐松,目光落回明几许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可对面的项韦族人却个个气得浑身发抖,少族长往前一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圣子可知此言意味着什么?山神的规矩你都不顾了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夜明苔在旁哼了声,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难不成要让兄长娶个不爱的人,困在这山里一辈子?”
“你闭嘴!”少族长猛地转头怒视夜明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是圣子,与寻常族人不同,此番他若不履行婚事,只会惹来山神发怒。到时候山洪、疫病,谁知道会降下什么灾祸,遭殃的可是阳巫族和我项韦族所有人的性命。”
接着,他又看向身边所有夷族人,“到那时,也未尝不会连累其他族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夷族人都沉默了。山神的威慑刻在每个夷族儿女的骨子里,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所有夷族人看向明几许的目光,都带上了愤怒和恐惧。
阿托娅趁机开口,声音刻意放得缓慢而沉重,“明几许,你听见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整个夷族的安危。你难道想将所有夷族人都推向灾祸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阿托娅的目光都带上了复杂之色。若是数年前那些汉族人没有上山来打扰他们夷族的清静,阿托娅仍是圣女。
阿托娅同明几许不同,她是纯粹的夷族人,身上不仅没有被汉人血脉“玷污”,还处处将整个夷族放在心上,绝不会如明几许这般,将夷族人置于危险之境。
阳巫族的战士们看向阿托娅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尊重,连项韦族的人也暗暗点头,在他们心中,阿托娅才是真正配得上山神女儿身份的人,沉稳、顾全大局,从不会因私情误了族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