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时间紧迫,两船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在海水震荡下越拉越远,想要跨越谈何容易?更何况明几许重伤在身,连站稳都十分勉强。
雁萧关与夜明苔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先将明几许送过去。
不料明几许却目光坚定地看向雁萧关:“先送明苔。”
他神情淡然,夜明苔刚要开口反驳,却被雁萧关拦住。
雁萧关读懂了明几许眼中的坚持,不敢多做耽搁,立刻扎稳马步,双手合拢成托举之势:“踩上来。”
满心的急切与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眶,纵使夜明苔满心不愿,可看着明几许苍白却不容置疑的面容,她咬了咬牙,终于将脚踩上雁萧关掌心。
雁萧关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对面船上送去,李横和船工们见状,纷纷伸手接应,终于将夜明苔拉上了甲板。
船身越发倾斜,四周烈焰噼啪作响,甲板在热浪中摇摇欲坠。
灼热气浪扑面而来,烧得雁萧关满头大汗,面上与脖颈一片红热,可他浑然不顾,转身看向明几许时,眼中不见半分慌乱,反而沉淀着惊人的冷静:“你信不信我?”
“自是信的。”明几许轻声笑道。
雁萧关迅速估算两船间的距离,随即在明几许面前蹲下:“趴上来。”
当明几许靠上他后背的瞬间,雁萧关双手紧紧环住对方大腿,那力道仿佛在抓着世间最珍贵、绝不能失去的珍宝。
这一刻,明几许忽然觉得,自记忆起便存在于心脏的那处总刮着漫天冰雪的破洞,此刻正被什么东西悄然填满。
而他也真的有点累了,想要在眼前坚实的肩头上歇一歇。
他靠了上去。
雁萧关将人抱紧后,往后连退几步,望向对面船只,眼中燃起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腿间肌肉瞬间绷紧,猛地往前跨出三步,一脚重重踩在尚未焚毁的船舷上,借力腾空而起。
两人的身影在日光与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幅惊心动魄的剪影,背悬烈日,脚踩火焰,雁萧关展开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振翅欲飞的孤鹰。
背后的明几许阖目倚靠着他,苍白的面容在火光中泛着微光,凌乱的发丝随风翻飞,与雁萧关交缠在一起。
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两道身影融在一处,决绝而充满希望。
夜明苔两人抬头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欣喜。
他们能判断出,以雁萧关的冲势,两人是能安好的落在甲板上。
明几许只觉自己仿若乘风而起,很快身体呈下坠之势,可有人始终紧紧的托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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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为什么这么短小?因为我又又又加班了[托腮]
第171章
雁萧关稳稳落在甲板上, 动作坚定而利落,没有丝毫失误,两人都平安无事。
随即, 他大步向前, 背着明几许径直往船舱走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仓促,跟上来的船上除了船工和雁萧关和李横两人, 陆从南都没来得及跟上,更别提找大夫了。
且那座荒岛上,又哪里能寻到医术之人?
将明几许轻轻放在床上,雁萧关利落地解开他身上脏污破损的衣衫, 触及对方肩上黑红一片的伤口时, 雁萧关眼眶微微泛红。
他甚至没来得及注意明几许白皙胸膛上的几处暗红,便急忙转身在船舱里翻找药物。
夜明苔见状,递过一个药瓶。
雁萧关看了她一眼, 匆忙接过,迅速上前将药敷在伤口上。
他全神贯注地忙着处理伤口, 并未注意到随着他动作靠近的夜明苔。
夜明苔面色连连变换, 眼神始终凝在明几许的胸膛上。
不过雁萧关本就从未想过隐瞒什么。
一番忙乱后,终于将明几许身上的伤口包扎妥当, 他这才半跪在床边, 目光落在明几许狼狈无比的面容上。
或许是火焰灼烧的伤口太过疼痛,明几许的眉间微微皱起, 显出几分隐忍的脆弱。
雁萧关伸手轻轻碰了碰那蹙起的眉心,没有将那抹褶皱揉开,他旋即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用了药,又过了两日, 整个船舱内药香弥漫,其间还夹杂着丝丝血腥味。
守了近两日的雁萧关半靠在床边,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明几许伸放在被褥外的手指。
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手下也传来轻微的动静,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终于睁开的双眼。
明几许的瞳孔还带着一丝涣散,却在看清雁萧关的瞬间,眼尾缓缓弯起:“你……怎么像只守夜的老鸦?”
整个人看着莫名让人觉着黑漆漆的,双眼虽炯炯有神,眼下却坠着一块乌黑。
沙哑的嗓音惊得雁萧关回过神来,他顾不得细究对方话语,连忙伸手探上明几许的额头。
触感不再灼人,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是真的醒过来了。
收回手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手都在发颤,数日下来,他的心比海面的波涛更跌宕起伏。
从未近过女色的自己,竟会与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关键是自己不仅心甘情愿,甚至觉得酣畅淋漓。
这也便罢了,寻常话本里,互诉钟情的一对有情人在有了肌肤之亲后,第二日总会有些缱绻温情。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经历生死,又在自己眼前气息微弱地躺了整整两日。
生平头一遭,心里闷着股说不出的情绪,此刻与明几许对视,雁萧关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
视线落在对方干裂起皮的嘴唇上,他赶忙转身倒了盏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明几许,生怕动作稍重就触痛伤口。
明几许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忽然低笑出声:“我的殿下,今日怎表现的这般笨拙?”
雁萧关垂眸,躲开那抹兴味的眼神,他浑然不觉,耳尖早已在明几许的注视下泛起红晕。
从前冷静自持的模样荡然无存,满心只剩对明几许伤势的担忧,和心底翻涌的情愫搅得心慌意乱。
正思绪翻涌间,明几许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那力道很轻,却让雁萧关瞬间回神:“我没事了。”
明几许语气轻柔,甚至还挑眉打趣道:“别皱着眉,怪吓人的。”
雁萧关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声音发闷:“以后别这样了。”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语气里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
这次明几许没有再打趣,只是露出一抹安抚的笑,他的唇色比往日淡了许多,这般笑意显得安静又无害,甚至带着几分诚恳。
可吐出的话语却依旧带着熟悉的狡黠:“我尽量。”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我去将药温来。”
随即端起案几上凉透的药碗,转身出了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明几许垂下眼睫,嘴角的笑意更深。
不过转眼,舱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刚合上的舱门又被轻轻推开。
夜明苔抱着陶罐走进来,罐中是刚熬好的热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将陶罐搁在案上后,她转身看向明几许,目光扫过对方肩上渗血的伤处,忽然轻笑出声:“真不像你。”
明几许撑着床头侧身,动作牵动伤口,闷哼一声,苍白的面上却笑意不减:“不像我?那我该是什么样?”
“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夜明苔拿起陶碗舀出热粥,握着勺子一下下搅动,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就像为了救族人,能毫不犹豫将更多人送到买韩翼手中。”
“甚至能将自己作为计划的一环。”夜明苔的眼神若有所指地落在明几许胸口。
为了不妨碍伤口愈合,雁萧关并未给明几许穿上中衣,此刻那片肌肤正大喇喇暴露在人前。胸口的红印虽已淡去许多,却仍能看出痕迹的由来。
明几许微挑眉毛,笑而不语。
夜明苔恍若未觉他的神色,语气难掩复杂:“可我没想到,你最后会返回船舱救我。”
她重复着,目光紧锁对方:“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明几许倚着床头轻笑:“这些年你到底也不是完全不懂我。”
他轻哼一声:“我确实不是那样‘舍己为人’的人。”
夜明苔猛地抬眼与他对视,声音紧绷:“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说你日后会回蔄山?”
闻言,夜明苔神情戒备:“没错。”
明几许笑意更深:“这就是我的目的。”
他顿了顿,在夜明苔骤然紧绷的眼神中继续道:“你回去后定会找亚里坤报复,届时南兀族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