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万俟韵顿了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爸爸。
和你妈打完电话了？父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嗯，刚打完。万俟韵应道，她倚着窗玻璃，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
你妈都跟你说了？父亲问得直接。
说了万俟韵的声音不自觉沉重起来。
你妈不会信口胡说的，我还是相信她说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我这几天想办法接你回家。电话那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计划。
回家。
这个词在此刻听起来如此诱人，意味着安全和庇护。
但万俟韵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厨房里，师青绾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看着灶台上的锅，清瘦的背影在温暖的灯光下，给她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她不是一个人。
爸，我考虑一下。这件事不是她立刻就可以做出决定的
考虑？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万俟韵会这么说，给我个理由？
爸，你现在都有新老婆了，我去你家住不太好。她笑了笑，半打趣半认真地说道。
胡闹！我有老婆了，你就不是我女儿了？你是对你阿姨有什么不满，还是你阿姨悄悄给你气受了？你给爸爸说，爸爸来解决。听了万俟韵的话，他明显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心。
没有，阿姨对我挺好的。万俟韵笑了笑，大概是小时候她演戏太过了，她爸就很担心她被后妈欺负，所以还下意识地询问。
这个阿姨确实挺好的，如果针对她，她也不可能会让她成功结婚的。
爸，你让我想想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我又回不去，你也别着急。万俟韵安慰起他。
我女儿不愿意回家了，我还不着急？电话那头的男人气急反笑。
爸爸~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等我想好了再回复你好不好？万俟韵见状只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撒娇。
那边的情绪这才缓和一点。
阿韵，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想回来，最好有一个完全能说服的理由。
挂掉电话，万俟韵捏了捏眉心，师青绾正好端着饭菜出来了。
你怎么了？打完电话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师青绾关注到她的表情，很苦恼的样子。
万俟韵抬起头，看着师青绾端着餐盘走近，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氤氲的热气裹着饭菜的香气散开，但没驱散她心头的沉闷。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疲惫：没什么，聊了点事情。
万俟韵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犹豫着怎么和师青绾开口。
没吃几口，万俟韵异常样子就引起了师青绾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询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刚才给我爸妈打了电话，他们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说灾难还没有结束，后面还会继续，我爸让我回家住。
空气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消化一会儿。
师青绾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慌，不知道万俟韵是不是已经做好打算了，在犹豫和自己开口。
她脑袋里突然闪回之前两人经历的片段，转念一想，万俟韵的爸爸让她回家，本就是为了让她安全。
她要是因为舍不得，就去干预万俟韵的决定，未免也太自私了。
她抬眼看向万俟韵，带着暖意的眼神瞬间沉了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在想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去我爸爸家。万俟韵认真地看着师青绾，征求她的同意。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怔怔地看着万俟韵，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个提议她没想过，但是和长辈住在一起什么的，她还是有点害怕，尤其还是万俟韵的长辈。
万俟韵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师青绾能不能同意。她轻声解释道：我爸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他那边房子挺宽敞的，房间也够。虽然他再婚了，不过阿姨人也挺好的，肯定不会介意。
这种情况，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绾绾，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你只要答应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她小心翼翼地游说着，心里担心师青绾不会答应。
看着万俟韵眼中的希望，师青绾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很快眼神恢复了平静，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万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跟你一起回去。
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你有别的打算？万俟韵缓声问道。
我都才知道这件事能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就是不想去，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而且那是你爸爸和阿姨，我都不认识。
我要是跟着去了，每天杵在他们面前，多别扭啊？万一我哪句话说不对，或者做事情不合他们的习惯，让他们心里不舒服，你夹在中间多为难。
所以你一个人回去吧，也不用担心我，既然已经知道这种消息了，我也会做好准备的，或许我也回家。
师青绾垂下眼帘，避开万俟韵专注的视线，说了一大堆话，表明了她不想去。
万俟韵静静地听着她说，她知道师青绾不可能回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每年的寒暑假她都在学校度过。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万俟韵低声说道。
米饭在嘴里嚼着，却尝不出半分香甜，只有满口的干涩。
万俟韵看着面前几乎没动的菜，又瞥了眼对面同样沉默的师青绾，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桌上的青菜蛋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但香味早就散得没了踪影。
先前恢复水电网络带来的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此刻已被彻底冲散。
餐桌上只剩下筷子偶尔碰触碗盘的细微声响，沉闷得令人窒息。
两人各怀心事，一顿饭草草结束。收拾碗筷时，也少了往日的默契，动作间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疏离。
夜幕渐渐降临，小区里的灯光稀稀拉拉地亮着。两人回到卧室，原本习惯睡前聊几句的她们，然后相拥入眠的两人，今天各自占据了床的边角。
师青绾拿起充电的手机，假装翻看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消息，更不会有人来关心的她。
之前给妈妈发的消息三天以后才回复，一句好的知道了，你也小心点，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万俟韵和她不一样，她有关心她的父母，有家人陪伴，她会生活得很好，不会让人担心，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她熄掉手机屏幕，看着黑屏的手机上印着她悲伤的神情。
她只有万俟韵，但是现在万俟韵似乎也要离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只是她真的很舍不得。
我有点困了，把灯关了可以吗？师青绾放下手机，整个人背对着万俟韵缩在被子里。
万俟韵靠在床头，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听见师青绾说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缩在床角的背影，像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猫，看上去十分可怜，
她轻轻按下开关，卧室里的暖光瞬间熄灭，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夜光，勾勒出师青绾清瘦的轮廓。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万俟韵没有犹豫，小心翼翼地朝着师青绾的方向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