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只需进行些许的改造,就能用在陈筱竹身上。
“只是一点点记忆的处理罢了。”在张惇的办公室里,邓至榕是这样对他说的,“毕竟现在没法对st0下手,不如就从陈筱竹身上做切入点,我们没法从她手里夺回st0,那就让她自己把st0送回来……您想,张董,为什么星途允许st0待在陈筱竹身边?”
张惇没有说话,邓至榕自然也不是要等他的回答,继续往下说道:“就是因为st0对陈筱竹无害,那么,如果st0对陈筱竹有害呢?”
“如果陈筱竹身边的仿生人是一个会伤害她的、存在安全隐患的仿生人呢?”
“我们不去修改st0的底层代码,我们只需要让陈筱竹以为——以为st0对她有害就可以了。而要达成这点很简单,”邓至榕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记忆是会骗人的,有时候有些东西啊,越是细想就越发觉不对,越是纠结就会变得更加怀疑。”
“怀疑和猜忌,是一切关系破裂的基础。我们不过是在她的记忆上做一点小小的手脚,她的大脑会帮她放大一切疑点的,到那时候,恐怕她就要忙不迭地把st0送走了。”
邓至榕合起食指和大拇指,“再加上一点点的心理暗示,就能让陈筱竹把st0拱手相让。”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后来也是这样计划的,所以发布会就成了最好的实施地点,他们原想在夜里迷晕陈筱竹,再把她带到419来进行记忆修改,等陈筱竹第二天一早在407房间里醒来的时候,一切就和没有发生过一样完美,顶多她会觉得脑袋有些沉,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
只是他算错了,算错了自己的外甥,还有st0这个变数的存在。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让这件事情闹大,于是他抬起头,对坐在实验台上的st0说:“我现在可以放你们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话音未落,那枪口就一下子顶在他的脑门上,顶得他呼吸一滞。
st0拔出针管,慢慢在他面前俯下身来,手里的枪抵着他,声线冷漠,“现在走,你是要强行中断陈筱竹的记忆装置,然后让她当一辈子的植物人吗?”
“嗯?”他手里又用了些力气。
邓至榕后脑贴在墙壁上,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不是……”
“不是就闭嘴,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st0终于松开了抵着他脑门的力道,站起身来,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操作着。
他的手指忽然停下来,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背对着邓至榕,话却是对他说的:“确实很聪明,能想到利用记忆这一点。”
邓至榕没出声,他知道st0没夸他。
然后他就看到st0从控制台上拔出了几根电线,似乎要贴在自己脑袋上。
“你,你要干什么?”
正操作着的st0忽然停住了动作,冷冷地朝他瞥过去。
“当然是去拯救她的记忆,蠢货。”
第49章 画纸和夕阳
纸在燃烧。
没有火柴点燃它,但它却从中央窜出了火焰,然后把画纸烧出了一个洞,那个小洞慢慢变大,边缘是烧焦的黑色。
陈筱竹拿着它,静静地望着,直到画纸在手里燃烧殆尽。
这是什么来着?
她盯着手心,里面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空白的一团空气。
是画纸,但上面是什么画?
她想不起来了,几秒钟后,她很轻微地晃了晃脑袋,不再去纠结,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
可她不是爱画画的人,那么那幅画是谁画的呢?上班的时候,陈筱竹一直有意无意地思考起这个问题,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和平常的日子一样正常工作,举着平板站在实验室外,观察里面的仿生人。
仿生人长得有点像木偶,眼睛大大的,但没有神采。
但他们却会笑,嘴角上扬着,是最标准的那种笑容。
怎么样,笑得不错吧?有人在她身旁这样问,她转过头去,眨了眨眼,回答说:不错。
她原本是想说有些不自然的,但那句“不错”脱口而出的时候,她也就忘记了自己脑中本来的想法。她低下头去看平板,平板上的数据是几道横线,连数字都找不到几个,但她还是在看,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然后在右下角签了自己的名字。
下班之后,她去便利店买晚餐,拿了一份三明治,还有一罐啤酒。
她走出店门,突然听见上面传来动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截断了的电线就呲着火花掉到了她眼前,还在轻轻摇晃着。
如果被电到的话,恐怕会丧命吧。陈筱竹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望去,发现电线是从灯牌里掉出来的。
天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陈筱竹告知了店员这件事情,然后驱车离开了。
一直以来,陈筱竹都是这样的生活,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过得简单又有些潦草,朋友都不在身边,很偶尔的时候,她会感到疲惫和寂寞,但只要忙起来,她就会忘记这些。
她总能记住家里每一个物件的位置,大概是她独居的缘故,但是最近,总有一些东西出现在她无法预料的地方,比如桌子上突然出现的筷子,沙发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说,还有衣柜里男人的衣服。
她追溯起来,然后又想起那天在她手里燃烧的画纸。
她手里攥着那男性衣物的一角,上一秒还觉得奇怪,下一秒又认为稀松平常了。
于是她又把衣服挂了回去。
可这是谁的衣服呢?
是她前男友的吗?
前男友不会穿这样青春的夏装吧。
陈筱竹继续过着她的日子,沙发上的书本总是在变换,她就一次次把书本拿回书架放好。
有一次她把那本名为《围城》的书摆回书架,忽然注意到第三层上面的一本书,那本书里夹着一张白纸。
白纸比书稍微大一些,白色的边缘裸露在空气里,看上去很突兀。
陈筱竹刚要伸手去碰,白纸突然就燃烧起来,那白色的边渐渐消失了,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但那火焰却在陈筱竹眼里停留了许久。
这本该是引发火灾的导火索,但书架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了那张白纸以后,一切都变得无比自然。
陈筱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伸出手去拿起那本书,打开以后,发现没有任何燃烧过的痕迹。
于是书本被合上了,然后被插回书架上。
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随着那火焰消失了,陈筱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在发生奇怪的变化,只是眼前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总是看不真切,但她总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些东西,允许那些怪异的现象发生在自己身边。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她途径了一座大楼,大楼里正在举行某种讲座,陈筱竹透过车窗望过去,看见宣传广告上那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下面是他的名号——无轩大师。
这是搞诈骗的吧。陈筱竹下意识就这样想,但那男人像是在盯着她一般,眼珠随着她的车移动。
陈筱竹渐渐踩了刹车,几秒钟后,她拉开安全带,走了下去。
一个小时以后,她从大楼里走出来。夕阳将世界染的一片昏黄,透过楼宇的间隙洒在陈筱竹身上,弄得她有些恍惚。
夕阳不该如此耀眼的,陈筱竹微微眯起眼,发现根本无法看向西边,那边的世界是完全金黄色的。
于是她又把视线收回来,落在地面上。已经是下班的时分,可街上却没有人,只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地面是正方形的小砖头组合起来的,像陈筱竹幼儿园时候放学路上的地面。
夕阳把她的身子拉得很长,没有风。
她的风衣很板正地贴合在身上,终于随着她行走的动作起了一些褶皱。
陈筱竹拉开车门,坐上车。夕阳晃得她眼睛疼,于是她拉上了挡板,她拿过副驾上的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个东西。
是刀,锋利的水果刀。可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
公司是不会允许他们带刀上班的,可是刀出现在她的包里。
陈筱竹攥着刀把,唇微微张开,是她略微紧张的呼吸。
刀尖换了方向,朝向她的细白的手腕,手腕上冒着隐约的青紫色血管,看上去纤细又脆弱。
夕阳闪耀在刀面上,陈筱竹紧紧握着刀,盯着自己的手腕。
然后她用力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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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做过梦吧?
在梦里,你是什么感觉?
看来你说不出来啊,很难受吧,这种找不到感觉的感觉。抱歉,有点绕口,别在意。
无轩大师坐在玻璃窗前,背后就是夕阳,陈筱竹完全看不清他的面貌。
夕阳刺得她眼睛几乎睁不开,她听见无轩大师的声音:
梦没有逻辑,也没有感觉,无论是什么事情在梦里,你都不会感到稀奇,因为那只是梦;就算你死在梦里,你也不会担忧,因为那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