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毕业证放回去,言叙的目光落到一个透明奖杯上。
上面刻的字是:英雄救生员。
言叙心生疑惑,把奖杯拿出来,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颁发单位:江州市政府2017年12月。
看到这一行字,言叙整个人僵住了,大脑一时无法思考。
江州是言叙的老家,距离他上大学的北城有3000多公里。
2018年12月,正是他大四那年离开韩翊行之后不久。
韩翊行怎么会成为江州的英雄救生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叙心脏猛烈跳动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发现自己胳膊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突然就特别想抽根烟。
前些天出院之后他就没抽过了,原以为这样就顺利地戒掉了。
可是心情剧烈起伏的时候,烟瘾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韩翊行不抽烟,想到之前在医院露台上韩翊行抽了他一口烟就呛得咳半天的样子,家里肯定不会有烟。
看了一眼奥利奥睡得正熟,言叙悄悄出门,下楼去买了一盒烟。
言叙想到韩翊行手臂内侧那道疤。
那道疤和他成为英雄救生员有关系吗?和自己有关系吗?
大脑中思绪纷乱,理不出一个脉络。
抽完一支烟,又在楼下吹了会儿冷风,言叙感觉自己好一些了。
是时候回去看着奥利奥了。
刚才看到英雄救生员奖杯之后情绪有些失控,他才记起来,他是要给奥利奥找猫粮的,而猫粮还没找到。
言叙长长地吁了口气,刚要进单元门,就听到旁边灌木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只猫正躲在小叶黄杨后面,警惕地看着他喵了一声。
典型的奶牛猫长相:正开脸,从额头向两侧脸颊包住眼睛,是黑色,鼻子是白色的,身上和腿是黑色的,但却有白袜子。
最明显的一点是,鼻子头是一块黑。
言叙心中一紧:奥利奥怎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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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言叙:糟啦!猫弄丢了岂不是只能把自己赔给他了?[闭嘴]
第27章
韩翊行忙到下午2点多, 那个急性肠梗阻的病人生命体征才得以平稳下来。
出了手术室,没来得及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急急忙忙换衣服回家。
他无数次幻想过这样一个场景:
当他下班回到家的时候, 言叙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抱着猫,看到他进门,甜甜地说一声:“老公,你回来啦!”
然后奥利奥跑过来蹭他的裤腿, 前腿趴他腿上求抱抱。
他就一手抱起猫, 挠挠猫肚皮, 另一手抱着言叙,亲亲言叙的脸颊。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韩翊行推开门, 客厅里空空荡荡, 只有打开的窗户吹过来一阵冷风。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言叙?”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唤了一声,不会让人觉得他声音里带着怒意,也不会小到让人根本听不到。
韩翊行嘴唇动了动,客厅一览无遗,言叙应该不会无聊到跟他玩躲猫猫。
卫生间,没有。
厨房,没有。
主卧, 没有。
书房,也没有。
次卧的门是锁着的, 言叙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他拿出手机给言叙打电话, 机械电子音提示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韩翊行的心降到了冰点。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被扭曲,尘封多年的崩溃无助感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七年前也是这样。
他忙完回到他们的小家,言叙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等他。
他拨打了言叙的手机号, 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
心中升起异样,仍是努力克制着,他问了言叙的同学,没有人知道言叙去了哪里。
回到家翻看衣柜,却发现言叙的行李箱不在,还有几件言叙常穿的衣服也不在柜里。
与之一起消失的,是韩翊行之前放在家里的二十万元现金。
韩翊行的心脏一点点沉到水里,被压得透不过气。
找物业查了小区的监控,他从监控视频中看到了言叙的身影。
下午2点38分,言叙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赫然是韩翊行用来装二十万现金的那一个。
联想到之前言叙种种怪异的行为,一旁的高峰告诉韩翊行:“赌瘾是戒不了的。”
韩翊行根本不相信,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言叙不是那种人!言叙根本不是那种人!”
眼睛赤红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什么都不干,每天就像疯了一样找言叙。
在北城找了几天,一无所获。
蓦地想起言叙之前似乎提过,他外公外婆的忌日快到了,他过几天要回老家祭拜。
韩翊行记得言叙身份证上登记的户籍地址。
当他跋涉三千公里到达那里时,那栋楼成了一片废墟。
漫天尘土飞扬,凄切的哀嚎响彻寰宇。
问了旁边的幸存者才知道,这栋楼不知道什么原因毫无征兆地突然倒塌,好多人被埋在废墟里。
韩翊行在那里一刻不停地挖了72小时。
嘴里喊的,始终是“言叙,言叙......”
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抬出来,dna比对结果中并没有言叙。
因为废墟底下可能有幸存者,所以重型机械设备不能用,全靠人力。
韩翊行的手磨出了血泡,血泡又被磨破,伤口上满是血迹和尘土,看起来狰狞可怖。
最后,时间过去太久,救援人员决定用挖机清理现场。
韩翊行昏昏沉沉的大脑,似乎听到了撞击管道的轻微声响。
“言叙!”他大声叫着,“这里还有幸存者!”
和消防战士一起奋力把瓦砾搬开,那种若有似的敲击声越来越明显。
“言叙!”韩翊行的嗓子几乎嘶哑地发不出声音。
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终于从废墟底下解救出两名幸存者。
其中一名被重物砸伤,脸上血迹斑驳,已经奄奄一息。
另一个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在跟救援人员虚弱地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晕了过去。
两个人中,并没有言叙。
而韩翊行右手手臂内侧被钢筋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皮肉外翻,血流不止,被强行送往医院。
几天后,救援工作彻底结束,伤亡名单中并没有言叙的名字。
韩翊行在医院静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还是找不到言叙。
他的右手手臂伤到了神经,医生说以后可能无法完成心脏手术那种高精密度的工作。
韩翊行二十多年一直顺风顺水,那一年,接连到来的打击,让他的人生沉入谷底。
漫长的复健中,他偶尔会想,言叙到底去了哪里。
言叙似乎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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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窒息感将韩翊行包裹,眼前的世界扭曲斑驳。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可怖的梦魇,在黑得密不透风的世界里,心魔将他紧紧缠绕,勒得他透不过气。
突然之间,“滴”的一声开锁音,将这梦魇敲开一道裂缝,然后,从这裂缝里,透进一束光。
言叙灰头土脸,满身碎草屑,怀里的猫“咕咚”一声跳到地上,钻到沙发底下。
韩翊行眼底赤红,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箭步冲过来,把言叙紧紧抱在怀里。
喉咙哽得发痛,声音有嘶哑变调:“言叙......别......别走......”
言叙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他身子僵了一瞬,然后想推开韩翊行:“我身上脏。”
韩翊行抱得纹丝不动,嘴里一直喃喃重复着那句:“言叙,别走......”
言叙感觉他似乎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顾不上自己手脏,他试探着轻轻拍了拍韩翊行的后背,声音轻柔:“我不走,我在这儿呢......”
韩翊行将他抱得更紧。
言叙似乎感觉到了韩翊行胸口轻微的抽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身体紧紧相贴,两颗年轻的心脏隔着胸腔怦然相撞,跳动的速度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缓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翊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一室安静被闷闷的猫叫和挠门声打破。
韩翊行松开言叙,背过身去不与他对视。
言叙这才来得及看清,客厅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东西,茶几上,桌面上,窗台上都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