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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含雪 第138节

  “陛下认谁,谁就是皇家贵胄!”
  “即便是本世子,陛下觉得不配,卸甲弃兵伏首逐出皇家玉蝶不在话下。”“但若是诸位..…”
  他举起长弓。
  弓上无箭,虚指所有权贵。
  “外敌动荡,前线兵将血未干,陈年冤案亡魂未祭,却有人为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动不动伤及百姓,连累无辜。”“也配当我蒋晦的至亲?”
  “再杀又如何?!”
  “杀了再被降罪又如何?!”
  蒋晦其人,皇家赤麟,帝王亲赐,该是什么样的风采呢?这里,没几个人奔赴过前线,没几个人见过那沙场血雨,更不知道从中杀出凯旋的将军们有多大的风采。
  更不知道他的狂妄骄烈若是刀口染血,又是何等锋芒毕露。风采照青山,血染三十里,红日灼灼,伏兵龙将。也不过如此了。
  不管谁满腔腹稿,准备脱口:为女人杀至亲,糊涂愚蠢,不堪为皇亲。现在都闭嘴了。
  一句话说不出。
  冽王跟泠王也都闭口不言,其他小皇子跟世子们就更不敢言语了。他们不说,大臣们不少被他这番言语感动…还有人擦眼泪的。谢容脸色燥红,捏着帕子感动无比,这就是,就是!!“就是我表哥啊………天呐,姐姐你看到了吗…”谢眷书扯回自己袖子,心里有遗憾,但更清明了:这般儿郎,自己也配不上,对方更看不上斤斤计较的自己。
  那她呢?
  她一直看着另一个人。
  那人在安静之后,忽开口。
  “在玉兰节之前,埋伏袭击殿前朱雀使跟神策大都督,自然是不满陛下的政策,也要阻挠祭祀祈福之举,所图不小,但也可能跟本官近日与大理寺商议寻回当年丢失的数十万军饷有关,案宗已经拟定上呈,正在往长安路上,对方为既得利益者,怕这笔财物被找到,暴露了,所以安排如此谋杀,斩断追查。“没想到,祈王世子不仅知情,还掌握了这笔军饷,如今还亲自伏杀于我。”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通过他找到这笔军饷了。”“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在其他人的手里。”“那此案更复杂了。”
  “原来还有同谋。”
  魏听钟跟简无良猛得看向她。
  她,在这埋了一手?
  本来白马寺只是某位王爷借刀杀人,原以为就这么过了,毕竞他们这些人能做什么?
  她.….……布好后手,但凡对方再出手,对她心怀恶意,那对方也等于上套了。
  从黄雀,变成了鹘蚌之一。
  而她利用的恰恰是那至今还未找到的几十万巨款。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
  他们齐齐看向亲王皇子等人那边,看到了许多人脸色大变。
  第82章
  ——————
  人死如灯灭。
  有些人死得重于泰山, 有些人死得轻如鸿毛。
  有些人曾经尊贵非凡,有些人连死都是一种禁忌,提起来有碍活人利益,于是不必提。
  如果说蒋晦的震慑是刚烈的, 横刀指眉心。
  不管他们动不动手, 敢不敢反抗, 无所谓,他自己就是一把刀,能杀绝定鼎。
  所以气势,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首先就让人怯场了。
  但那言似卿素来是软刀子磨人,那刀还不在她手里。
  在中枢顶阙。
  在至尊手中, 无人能敌, 连蒋晦都得伏首。
  她擅长塑造恐怖的局面,进退不得的绝境, 让人在细细思考权衡利弊后只能对她退让。
  一刚一柔, 局面就这么定了。
  于是,原本丢了身份也能站着人间世俗“好歹也是亲堂弟, 不管做错什么也不能这么无情啊”的无理说法,去降罪蒋晦, 将他打上冷血无情的名头, 好让宗室排挤他,甚至让帝王大怒,厌恶降罪他。
  现在好了。
  都这么说了,帝王还降罪,那就....有点对不起边关将士了。
  于是事儿就这么过了。
  泠王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默默来了一句:“本王就说祈王兄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背弃家国,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朝廷跟百姓,还带坏了儿子,这父子都如此,也难怪赤麟跟言大人生气,本王也生气啊。”
  从东家到大人,又变了称呼。
  人性微妙之处,全在于此。
  屋檐下,雨水淅沥,串丝成线,连线串珠。
  滴答滴答落在潮湿的斑青阶梯上,作为这里的主人家,谢氏兄妹都看着前面雨中那一对男女。
  谢容还有些目不转睛的时候,耳朵里听到自己姐姐的声音。
  他们在屋檐下,屋内原本弹琴的乐师们却不敢出去,还在自己位置上,拂陵就是隔着窗,隔着这群贵人中错落的缝隙,看到名满帝国的那位第一世家贵女用急切又温柔的声音吩咐管家。
  “烧水,配驱寒祛湿的药汤,衣物准备好.....温泉?不必温泉,温泉过热,未必适宜。”
  谢眷书想到言似卿近期忙碌,她边上的女侍都主动替她寻茶,可见最近喝茶厉害,茶喝多了,体内已比一般人寒凉,再过热意,对于男子发汗极好,但女子体弱,不宜过激。
  她如此吩咐,管家一一应下,但路过一高大英挺的青年时,被对方低声吩咐了一句。
  “听闻言东家在喜欢橘橙等果蔬。”
  管家一愣,看了他一眼,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主要是生面孔,但看了对方身上的衣着。
  半文不武的,似乎一直跟泠王在一起。
  他应了声,走了。
  但最后还是一回头,默默记下对方面孔,去了后面灶舍安排的时候,想了,问了随侍的医者用多味果干配药是否合适,医者言无妨。
  “那准备一些果干,多种口味的,橙橘干多一些....”
  “甜一些的果干。”
  “要最上等的。”
  管家小心在意,下人们也不敢怠慢。
  然后,管家又瞧了外面那青年的摸样。
  这里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身份低调,并不宣扬官职,他只是在此地掌管温泉别院,并不是本家那边能负责迎来送往的大管家,所以不可能对朝堂之事了解太透彻,所以,他认不出人,但他谨慎。
  记下摸样后,下去画了纸。
  ——————
  很快,外面风波摆平,自有魏听钟出面代为周旋他们两人跟那些王公大臣们间尴尬的气氛,顺着台阶就下了。
  他也道自己遇袭了,跟言似卿一起遇袭。
  这就是盖棺定论了,没什么可说的。
  然后在场的简无良也说军饷本就是要查的——言似卿没有胡乱杜撰,因为于情于理,这件事都得写进案卷钟,只是当时简无良默认这是背后涉及党争,又是涉及帝国大将乌呼鹤云到底有没有拿到军饷的无头案子,空有推理,没有证据,相关人等不是死就是失踪,无从查起。
  甚至他从最早在白马寺那会,言似卿对此事的避讳,他预判其知帝王君心,不敢再试探,于是就此作罢。
  其实,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思——他不想再介入党争,有心避开旋涡。
  所以在这个案卷内容上比较囫囵,让她做主。
  包括魏听钟——他们写的案卷,也过了他的眼,借神策的骏马送往长安。
  现在于帝王看来,就是三方协定的结果。
  现在看来,她摸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志。
  再把他们一起拉下水了。
  简无良能怎么办?他鼻子都没摸,就认下了。
  “本官确实跟言大人认真相谈数次,对军饷一事尤为在意,在这点上,我与她并无任何意见相左,本来还打算再聚餐一次,细谈此案后续的调查工作,就等陛下下旨明令了,没想到此事竟败露了。”
  “言大人,我们饭都还没吃,此事就已暴露,看来祈王的势力非常大,已经渗入各部内外,不管我大理寺,还是神策军,都有一些问题。”
  “我们还得再查。”
  “是吧。”
  这人.....
  言似卿也有意外的地方,目光寥寥扫过一本正经的简无良,知道这人在趁机“要挟”什么。
  但她很也很少白占人便宜,对方作为官员,规避政治风险也是理所当然,并非错处,是她这边先有谋略,利用对方。
  所以.....
  “是,简大人。”
  她这就是应下了,简无良愣了下,他就是习惯性不甘心都让她安排了,有心在她面前卖弄一二。
  因为察觉到这人.....其实并不排斥别人的反抗跟手段。
  甚至会欣赏。
  结果,她答应了。
  简无良又判断失误,心里复杂,又隐隐暗喜,“那好,说好了,言大人,我们....”
  头盖骨忽然有点凉。
  他这才意识到马蹄声靠近了。
  转过头。
  言似卿也能感觉到有人目光灼灼。
  马上人,红衣小郎君。
  她心里微涩,却没看过去,踱步走向魏听钟,说了两句,成全了职能上交接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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