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是这样,自己先前“包庇”阿烛的行为,岂不是在变相纵容坏人,反倒将阿烛置于险境了?
聂白珍越想越心慌,直到四师弟梁枢偷偷往师父茶杯里下毒的事败露,这愈发证实了她的猜想:骊山派里真的有坏人!
梁枢给师父下了毒,那么拜师典礼当天纵火的人八成也是他,就是他掳走了阿烛。
可事情这样也奇怪,前些日子纪枫上华山追杀梁枢,理应救出了叶烛,为何后山的小屋依旧空无一人?
聂白珍只能继续秘密调查着叶烛的下落,很快,她锁定了一个新的嫌疑人:大师兄纪枫。
最近纪枫的举动有些奇怪。
他突然将院子里那只闲置许久的大水缸刷洗干净,装满热水,端进屋里,似乎多了什么泡澡的习惯。
每到用餐时,他又会多拿一叠盘子、一套碗筷,好像多长了一张嘴。
今早他又下山了,说是要给照顾阿烛的人添置张新床。可是后山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人,他为何还要特地买张床?
聂白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是纪枫擅自把叶烛关起来了!
这样可不行!尽管阿烛的嘴巴是坏了点,可那只是他不懂事,爱耍小性子。即便拜师典礼的火球真是他丢的,那也该将他带到全师门面前认错惩罚,怎么能动用私刑,瞒着大伙儿将他关起来?
趁着纪枫下山,聂白珍把他交给自己的早课交给了岑霜剑,悄悄守在视野开阔的高处。
一道白影出现在了山间,轻盈地在树梢间跃过,像一只自由的鹤。
纪枫肩上扛着张小木桌,即使如此,他依旧跑得很快,三两下跑进了骊山派的大门,去的正是他自己屋的方向。
这次下山,他没能买到尺寸合适的床。暗室的门有些窄,即便把床侧过来往里放,床腿的高度也远远超出了门的限制。他只能叫木匠把床腿做得矮些,定制一张。
这样也好,毕竟阿烛腿脚不好,床做得矮,他上下还更方便些。等会儿想想要怎么把卧室里那台轮椅也送进暗室,倘若实在不行,也得叫木匠重新打一张更小的。
阳光穿过高墙上的小窗,照在屋子的一角,只这一点光芒,就比夜里的烛光亮上数倍。
晨间的空气还有些朦胧,小小的屋子里笼罩一层雾气,一个人影缩在墙角里。
叶烛躺在一张破草席上,身上裹着条灰色的薄被,被子盖过下巴,只露出鼻头。他呼吸平缓,双眼紧闭,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人。
纪枫将小木桌放落在地,他的动作很轻,桌脚触碰到地面,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桌子放置完毕,他本想转身离开,不知为何,视线却转向了那个熟睡在墙角的人。
又有两天没洗澡了,也不知道臭了没。
纪枫悄悄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耳边传来微弱的鼾声。两撮卷发从叶烛的鬓角落下,耷拉在侧颊上,随着呼吸有节奏地上下晃动。
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睡得这么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废物。
纪枫低下头,在他埋在被子开口的颈窝处闻了闻,那是一股热乎乎的气味,有着棉花的香气,还有一股药草般淡淡的清香。
也没这么容易臭嘛,看来上次是泡了脏水的缘故,才变得臭烘烘的。
他站起身,睡在草席上的人总算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我把桌子给你送来了,床还在做,得过几日才能好,不过我看你在地上睡得也挺香。”纪枫说道,顿了顿,又问道,“你是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我会起来。”叶烛用胳膊撑着身体,在地上坐起。
纪枫点了点头:“我去取点馒头,给你垫垫。”
他正欲出去,又转过身,看向叶烛,问道:“要不要我扶你到凳子上?”
叶烛的眼睛瞪大了,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起,他没想到师兄竟主动地提出了和自己“亲密”接触的请求。深怕纪枫反悔,他飞快地点了点头。
纪枫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拉起他的胳膊,让他把手臂搭在自己肩膀,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和五年前一样熟练。
时隔多年,叶烛比从前长高了不少,但依旧比他矮上大半个头。扶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对象,他格外吃力,鼻尖呼出的热气接连扑到纪枫的脖颈上。
纪枫只好把腰弯得再低一些,而这个练功懈怠的家伙依旧跟块扶不起的烂泥似的,浑身疲软没有力气,连内力也使不出来,磨蹭了半天,只迈出一小步。
纪枫懒得同他再耗下去了,时间紧迫,骊山派弟子们的早课就要结束,自己的屋子外很快就会变得人多眼杂。
他搂紧叶烛的腰身,正欲将他抱起,就在这时,暗室门口响起一声惊呼:
“你在对阿烛做什么!?”
聂白珍瞪大了杏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俩人。
纪枫正一手掐着叶烛的胳膊,另一手“粗暴”地搂着叶烛的腰。
叶烛的一身薄衣被拽得松松垮垮,露出被掐得通红的肩膀,和几块尚未愈合的淤青,仿佛才接受过大师兄的“训导”。
第15章 计划泡汤
纪枫吓了一大跳,方才他的心思完全集中在这个废物小师弟身上,丝毫没注意到门口有人过来。
看着散落一地的被褥,聂白珍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纪枫添置的新床,就是给叶烛用的!他真的要将叶烛永远“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暗室之中!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正在“挟持”叶烛的纪枫跟前,怒道:
“纪枫,我当真看错了你!你可是骊山派的大师兄!竟然对阿烛擅自动用私刑,甚至瞒着门派里所有人?”
她一双杏眼怒视纪枫,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居然能对叶烛做出此等举动。
不,师姐误会了,这绝不是师兄的错!叶烛很快醒悟道了这一点,忙不迭地开口还纪枫清白:“是我做了错事……”
“错事”的“事”字还没出口,他的后脊被重重戳了下,一股强烈的真气堵进了他的任督二脉,叫他说不出话来。
“白珍。”纪枫开口了,沉稳的声线像一堵墙,结结实实地把焦躁不安的叶烛阻隔在后头。
“此事是我考虑欠妥了。只想着替师弟师妹们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感恩的小白眼狼,未曾想坏了师门的规矩。你说得对,即便拜师典礼的大火真是他放的,我也不该如此对他。”
“什么意思?”聂白珍愣了下,脑海中咀嚼着纪枫方才的话语:即便拜师典礼的大火真是他放的?
“难道拜师典礼的大火真不是他放的?”她喃喃问道。
听到这话,纪枫怀里的人挣扎起来,叶烛拼命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脸憋得通红,眉头紧皱,几乎要说出话来。如果不是纪枫封死了他的哑穴,他一定会当场把纵火的事承认下来。
“稍等,阿烛被我抱得难受了。”
纪枫对聂白珍歉疚一笑,将叶烛抱到板凳上,低下头,凑到他耳旁,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乱动。”
叶烛挣扎着,想用自己的真气将哑穴冲开。可纪枫的内力太结实,哪怕只注入了一点儿,也像一柄深入骨髓的利剑,狠狠将他的哑穴扎了个对穿,甚至无影无形,叫他根本找不到解除的办法。
纪枫转过身,将叶烛护在身后,继续对聂白珍道:“我在阁楼找到阿烛时,确实误以为拜师典礼的火是他放的,我很生气,想着先将他捉拿,问出是谁在背后指使。”
“可后来师父茶杯里的毒被发现,将事情的原委指向四师弟梁枢,我才想到阿烛是被人当枪使了。梁枢故意从阁楼纵火,嫁祸给阿烛,其目的是叫我们骊山派内乱,相互猜忌。”
“是我一时间拉不下面子和阿烛认错,心想,既然大伙儿都讨厌阿烛,那他肯定多少有些问题,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叫他住在我屋子里头,我来照顾他。”
“你这是照顾他?”
聂白珍一个箭步从纪枫身侧擦过,定在叶烛跟前,抓起他缩在袖子里的手。
这是她一进门就瞧见的异样。叶烛的手腕处有圈深红色的勒痕,左手有,右手也有。这样显著的伤痕,肯定是被人拿麻绳捆起来过。
聂白珍看向纪枫的眼神冷了下来:“赶紧把他送回后山,现在,立刻!”
她的声音像寒冰坠落在地,发出锐利的泠泠声,连带着叶烛的心也一齐坠了下去,沉入谷底。
被大师兄“照顾”的日子,就此结束了。
短短的几日聊胜于无,可叶烛还是觉得很难过,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只换来大师兄“施舍”给自己的几天、一个还不错的拥抱、两个莫名其妙的吻、以及师姐突如其来的“误解”。
即便知道聂白珍是在担心自己,但叶烛还是不禁在想:若是她不来该有多好,就让纪枫把自己永远关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