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皇兄呢?”
“不需要你担心,”谢告禅语气随意,没把受寒当回事儿,“现在还头晕吗?”
谢念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谢告禅没等到他说话,又问了一遍:“谢念?”
谢念毫无征兆地开口:“皇兄为何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谢告禅像往常那样揉了揉额角:“……什么?”
他思绪慢了半拍,没听清谢念说了什么话。
谢念有点生气:“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就算皇兄的身体是铁打的,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
他从谢告禅的怀中挣开,对着谢告禅一字一句道:“……”
谢告禅盯着谢念半晌,一时间哑然。
他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只是相当不合时宜地看着面前的谢念,忽而觉得生气时的谢念也有点可爱。
谢念见谢告禅这副样子,更生气了:“皇兄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告禅回过神来,顺手替谢念拢好衣领:“嗯,听见了。”
谢念:“……”根本没听他说话!
他深呼吸几次,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和谢告禅生气,又开口道:“我去找林安平过来。”
林安平昨夜便回了宫,一直待在东宫的偏殿内随时待命。他本以为今早会是谢告禅来找他,一打开门看见是谢念后,脸上惊讶丝毫没有掩盖:“五殿下?”
谢念:“皇兄病了,需要你去替他诊脉。”
见谢念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林安平一边收拾药匣子,一边问道:“五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殿下昨夜高热,太子殿下连夜让尚非玄叫我过去,吓了我一跳。”
这次茫然的人轮到了谢念。
“什么高热?”他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没听懂林安平在说什么胡话。
林安平也有点懵:“就昨晚呀,殿下受了寒,突发高热,我进去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守在殿下身边,那会儿看太子殿下还挺好的,怎么今早就病了?”
混乱的思绪中被逐渐牵引出一条清晰的线,谢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该不会是他传染的谢告禅吧?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个猜想的可能性都是最大的。
可平日里谢告禅一向身体很好,又为什么会被他传染?
谢念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林安平就已经站起身,拎着自己的小药匣子准备往东宫走:“殿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春寒料峭,受寒是常有的事,太子殿□□质好,将昨晚给殿下开的药方加量喝个几副就行,不过三日就能好全。”
谢念吸了下鼻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林安平的说法。
要真是他传染的,那他刚才和谢告禅说的那一大堆……
谢念甚至都有些鼓不起勇气走进东宫了。
“你能自己进去吗?”走到半路,谢念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林安平:“?”
“殿下你知道的,我天生胆子就小……”让他单独面对看起来阴晴不定的谢告禅,光是想想,林安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谢念:“……”算了。
他几不可察地长叹口气:“当我没说。”
后半截路谢念走得越来越慢,像是硬生生要拖出一步路走两个时辰的架势,林安平见谢念这样,忍不住开口。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谢念一面应付林安平的问句,一面想着自己一会儿进去该怎么说,一心两用间,疑虑尚且盘旋在脑海中,没能打消。
林安平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殿下身体本就亏损,平日里更不应该把事情都憋在心里,对调理身体也不好……”
谢念一个字都没听见林安平说的什么,焦灼困惑间,又条件反射似的咬上指尖。
可这次指尖刚触碰到唇角,轻微到像是电流经过的刺麻触感瞬间传向大脑,谢念还没反应过来,又压了下唇角。
“嘶……”
林安平转头看向谢念,眼神困惑:“诶?殿下嘴怎么破了?”
谢念动作一顿。
所有隐秘而淆乱记忆像是无数片雪花似的朝他飞涌而来,记忆的旧匣子随之打开,昨夜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似的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指尖,唇瓣,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谢念:“……”
从脖颈到脸颊,从里到外,谢念红了个透彻,像是要滴出血来。
第60章
一刻钟前。
谢告禅精神好了点后, 就坐在桌案边开始看折子。面前折子层层堆叠,大多是皇帝专门挑了些过来,所言皆是太子妃应当尽早立下的种种规劝。
看得多了,额角青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谢告禅揉了揉眉心, 转头对着门外道:“翁子实。”
翁子实立即推门进来, 低头行礼:“属下在。”
“折子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翁子实回忆了下:“约莫是昨日午时。”
“据说是陛下亲自派人来送的, 要殿下无论如何在这几日都要去回禀他。”
谢告禅头更疼了。
刺骨似的疼痛直直扎进太阳穴, 避无可避, 他脸色极差,将折子全都推到一处。
“把这些扔了。”
翁子实欲言又止:“殿下……宫殿周围必然有皇上的眼线,若是如此明目张胆,恐怕会引起陛下不快。”
“陛下还说, 若殿下当真无法割舍那心上人,可以先从人选中挑出个太子妃来, 将那人娶做侧妃,一并嫁入东宫。”
谢告禅盯着他, 怒极反笑:“侧妃?”
翁子实低下头:“属下不敢妄言。皇上的确是这么说的,说只要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他就不管殿下娶谁做侧妃。”
“……哈。”谢告禅极短促地笑了声, 像是从喉口发出来的,眼中连半点笑意都没有, 显得比往常还要冰冷。
翁子实立即跪下:“殿下息怒!”
谢告禅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向后一靠,指尖有规律地敲击着扶手。
“最近有谁在宫中?”
翁子实:“四皇子这几日外出未归, 三皇子常侍陛下左右……”
刚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谢告禅:“殿下的意思是, 这件事是三皇子撺掇的?”
谢告禅面色极冷:“不会是别人。”
“殿下希望属下如何去做?”
“折子先放下,”谢告禅改变了主意,“戌时我会去一趟政事殿,看好谢广玉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我禀告。”
“是!”
——
谢念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蹲在门口,不肯往里走了。
林安平语气疑惑:“五殿下?你怎么了?”
谢念头埋在臂弯里,声如蚊呐:“……想找个地方跳下去。”
林安平大骇:“五殿下!别想不开啊!!”
谢念崩溃。
林安平原本还想说什么,刚一抬头,对上了谢告禅的目光,噤了声。
谢告禅倚靠在门扉边缘,脸色比平常青灰一点,目光淡淡,落在了谢念身上。
“太子殿下……”林安平不敢大声说话,畏畏缩缩道。
谢告禅抬手,示意他闭嘴。
林安平立即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不存在。
“谢念。”
谢念极不明显地颤了下,露出的半边耳朵更红了。
“你准备在这儿蹲到什么时候?”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谢告禅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向谢念,大有一副要耗到底的架势。
谢念头埋得更深了,像是要干脆埋到地里似的,仿佛这样就能将昨晚发生的事一笔勾销。
谢告禅定定注视他一会儿,忽而抬头:“你还有什么事?”
林安平倏地被点名,慌张起来:“啊?我……”
他朝左看了看谢念,又朝右快速扫了眼谢告禅,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在这儿太多余了,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药匣子,行礼作辑:“我就是路过,路过,哈哈。太子殿下,五殿下,臣先告退了。”
谢念耳朵一动,似是不可置信般抬起了头:你怎么能就这么临阵脱逃!?
然而林安平光想着如何赶紧撤退,根本没对上谢念的视线,行完礼一溜烟跑得飞快。
谢念:“……”
林安平一跑,偌大的东宫就显得空荡起来,谢念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直接对上谢告禅的视线,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刚才还要近一些。
“谢思远。”
声音近在咫尺,谢念抿了抿唇,悄悄掀起一点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