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片道贺声音之中,也少不得有人略有些阴阳怪气。
谢凡也不发作,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礼貌接受完众人祝贺,又说改日请大家吃酒,便就过了。
授官之后,谢凡又从织造馆所得到,绣着鹭鸶补子的簇新六品官服。
一回生,二回熟,谢凡也没有首次见到官服那般激动。只由着顾三郎一路捧回到苏州胡同宅子里。
回家之后,合家上下听闻喜讯。都是面带喜事,当晚尤厨子便整治出一桌好菜,一家人欢欢喜喜庆祝一番。
谢老秀才当晚心情大好,一高兴还喝了好几杯酒。红着脸,用南京方言说了好些列祖列宗保佑,谢家复兴有望等等话语。
陆氏陪着丈夫喝了几杯之后,又给谢家人每人各赏了五百文钱。更是计划着下次谢凡休沐要在新宅子里设宴,庆祝宝贝孙子晋升。
孙家老太太与孙夫人前番都成了诰命夫人。二老见着,本来颇有些觉得低了孙家一头。
但是如今谢凡连升三级,甚至官位越过了孙大人。顿时感到扬眉吐气,简直喜不自胜。
来兴,福顺,顾三郎,尤厨子等等也是喜气盈腮,合家上下喜气洋洋。
所有人都为谢凡升官高兴,只是,除了谢凡本人!
因为翰林院侍讲是为皇帝或太子讲学之职,负责讲读经史之事。须得时不时面圣伴驾。
换做旁人,只怕颇为欣喜。可是谢凡不这样认为:
一来为天子讲读经史,自然不可有任何错漏。
谢凡本来才学稀松平常,只怕需要提早下苦功,花大力气准备。工作量大大增加,严重影响写小说赚外快。
二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凡个人总认为嘉历天子有些“阴阳怪气”。既要实惠,又不肯落下面子。
比如皇上对着张皇后丧事大操大办,死后极尽哀荣,甚至苛刻对待勋贵朝臣外官。但是也不耽误宠幸其他妃嫔。
一往情深倒像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面对着皇帝,谢凡总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又要陪着小心,生怕触怒天颜。
谢凡前世就有些社恐。相对于处理人际关系,他更喜欢埋头做事。对于侍讲一职,谢凡颇有千斤重担之感。
但是见家人喜悦神色,谢凡也只好将心中顾虑深藏,也做出一副欢喜样子出来。和祖父祖母讲了些平日趣事,哄得两位老人家高高兴兴去就寝。
到了休沐之日,在陆氏指挥张罗,尤厨子积极配合之下。
谢家整治了五六桌席面。将翰林院一众同僚,以及留京做官的同科庶吉士,都请来苏州胡同吃席庆祝。
谢家众人勉力交际,好不容易马马虎虎应付过去。
将宾客都一一送走之后,谢凡与祖父祖母三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之感。
谢凡是本来不善于交际应酬,所以心累。
谢老秀才与陆氏两人,则是一把年纪,体力不支。加上二老一口南京方言,与来自各地的翰林们交流颇有些障碍。
晚间歇息之前,祖孙三人一同闲聊。陆氏便对谢老秀才祖孙说起:“万幸新媳妇即将进门,就让孙儿媳妇管家。
以后家中大事小事,都有孙儿媳妇打理。总能让我们这把老骨头歇息歇息。”
谢老秀才听了也连连点头,又对谢凡说了些“早日开枝散叶”等等。
谢凡想到婚后生活,颇有些对于未知事物的顾虑与谨慎。并不像祖父祖母一般期待,只是老实答应。
又推说今日疲惫,请祖父祖母早些休息。二老也正是疲劳,于是不再继续话头,方才各自就寝休息。
因为高家主母新丧,高大人也在为妻服丧。齐衰杖期,为期一年。
居丧不从吉,所以高大人得知谢凡升迁,并未来参加谢家宴席。只打发家人送来一方砚台作为贺礼。
谢凡收到恩师礼物,正是礼轻情意重。高大人不便登门,但谢凡却要礼数周全,亲自往高家道谢。
所以此后又一个休沐,谢凡便去高家拜访。高大人果然又对着谢凡说了好些“忠君体国”。
谢凡打起精神,同高大人一番客气应付。终于告辞,顺利离开高家。
“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一连两个休息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上。搞应酬比上班还累。”
谢凡一边感叹,一边打算回家了要睡会,再流水线式写点低俗小说。
偏偏刚刚迈步进家门,顾三郎便双手送上一封拜帖,说是孙家送来的。
谢凡打开一看,居然是孙大人请谢凡去一洞天茶肆二楼雅间饮茶叙话。
这有些不同寻常。因为谢凡与孙家上下颇为稔熟,早已登门多次,怎么忽然要去茶肆。
但是既然老师相请,谢凡只好抬腿再度出门。
到了一洞天二楼雅间,谢凡推门一看,却只见里面坐着一位女子。
第89章 合作式婚姻
谢凡一贯奉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因此见到雅间中是女子,谢凡便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于是一面关门退出,一面连声说“叨扰,叨扰”。
可是雅间中戴围帽的女子却开口叫住了谢凡:“谢老爷请留步。”
谢凡心里有些诧异:“这女人认识我?但是我怎么不认识她?”
那女子又自我介绍起来:“奴家姓孙。”
谢凡感觉声音有些熟悉,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孙小姐,我的未婚妻。她假冒她父亲请我过来干嘛?”于是重新迈步进去。
见雅间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妇人,也在孙家见过。于是放下心招呼顾三郎一起进来,再将门关上。
这一世谢凡还没怎么和年轻女子接触过。所以有些尴尬,先对着孙小姐行了一礼,又礼貌提问:“敢问小姐有何贵干?”
见谢凡进房间站定,孙小姐也礼貌起身道了个万福,又请谢凡坐下。
两人落座,只听孙小姐悠悠说道:“奴家假借父亲名义请谢老爷来此,还请老爷见谅。”
那中年妇人也上前为谢凡沏茶倒水。
谢凡接过茶杯,连声说:“好说,好说”。但他心中实在好奇,只浅浅饮了一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请问有何见教?”
孙小姐示意在场两位下人出去,又关上房门,方才说:“奴家本不愿成亲。但是如今婚事已定,可否烦请谢老爷答应奴家一事?”
谢凡大早起来,去拜访高大人,小心应对,本就有些疲倦。正想回家躺下,却被诓到茶肆,正有些不快。
又听孙小姐这一发言,似乎对于即将嫁给自己颇为不情愿。谢凡心中对于包办婚姻本来也存着不满之情,想到自己也是不得不结婚,于是懒洋洋说道:“小姐请讲,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谢某自当尽力而为。”
孙小姐便说道:“奴家,奴家想等着母亲顺利生产,产褥期满,身体康复。再出嫁。”
孙夫人身怀六甲,本来也不便操持女儿婚事。孙小姐作为女儿,挂念母亲身体,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凡听后便有些后悔,刚刚对于未婚妻过于冷淡。于是放缓口气说道:“这是自然,婚期订得稍晚一些也是无妨。”
孙小姐见谢凡一口答应,便又说道:“成亲之后,奴家也想能常常回家看望母亲。”
谢凡也觉得合情合理,两家住得不远,女儿常常看望母亲又有何不可。于是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孙小姐后面又自顾自说起,自己母亲在家中颇为辛苦,因为无子,时常被祖母为难。
自己父亲孙大人又不敢在孙老夫人面前维护妻子。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可为母亲撑腰说话。因为放心不下母亲今后生活,所以不愿出嫁。
谢凡听出未婚妻不仅对这门婚事不满,对于为自己定下婚事的父亲孙大人也是埋怨。
他实在想回家睡觉,终于听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冷冷说道:“国朝以孝治天下,孙大人身为官员,孝顺母亲可谓天经地义。
‘无子’乃是七出之一。令尊多年无子,却未曾休妻纳妾。可见伉俪情深,孙小姐实在不该妄议父母。
更何况,孙小姐若是一直不出嫁,留在家中,就能护住令堂一生一世吗?
谢某对小姐本也无意。只因钦佩令尊为人,故而求娶。
若是小姐实在不愿出嫁,谢某并不愿强人所难。现下还来得及退步抽身。”
孙小姐完全没想到谢凡会如此不给面子,当场便愣住了。
谢凡本来心情不佳,又为了维护恩师孙大人,说话便有些刻薄。虽然谢凡向来低调寡言,但是到底多年读经史,写文章,言辞犀利还是远胜常人。
但见孙小姐久久沉默不语,谢凡又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
于是放缓语气,再度开口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孙大人为小姐张罗婚事,也是为了小姐终身有靠。
若是小姐有兄弟,以后倒也可以依靠兄弟过活。若是只有姐妹,待父母百年之后,又当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