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她说着说着叹了一声:“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傻?别人家都恨不得全是自己的,她倒好,非盯着我吃。”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体好着呢,那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药方子,天天让我喝药。”
  “不过还别说,那药喝着喝着,我这天天腿疼腰疼的毛病也确实是好了点。”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乱想的原因……”
  她又絮絮叨叨着,过了一会她起身,去新坟那里坐着。
  “囡囡你也放心。小妩那丫头聪明,她老师别提有多喜欢她了,还说要出,出啥来着,出……出资,对,还说要出资帮小妩读书哩!”
  “不过我没答应,我怕这天大的人情一沾上还不上,更怕这丫头以后万一没个出息,那不就寒了人家的心吗。”
  “我也怕这丫头身上有负担,反正啥样都是过,她活着快活一点也成。”
  她面染担心,“囡囡呀,你要是乖的话,你就给我托个梦。你告诉我,那丫头挖到的那个人参,是不是你和老头子弄出来的?”
  “再不然,你告诉我,那丫头挖了那东西,到底折不折损她的福气?”
  “我就怕她的福气被她给败光了,怕她以后过得不好,我那个焦心啊……”她长叹一口气。
  不过很快过去了这一茬,她又开始念叨起泠妩的好来。
  直到天色初晓,有村民扛着锄头挑着水桶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她这才起身。
  不能再瞎想了。
  今儿她还要去学校给娃娃们做饭。
  一天下来,精神异常饱满的李让清,目送着一群小孩的离开。
  “果然,和做饭比起来,还是教书容易些。”他感叹着。
  又想到泠妩,最后长叹一口气,“唉,这要是生在城里……”
  落后一步把整个学校深度打扫一遍的宋春花,挺了挺腰杆,一边心道最近干活总是不累。
  一边看着在门口目送娃娃们的李让清,心中感叹:
  “这一天下来,得费不少嗓子,赶明儿做点雪梨水,给娃娃们和李老师润润喉。”
  就这般过了一天,回家的孩子们纷纷说着:今天中午学校新来的奶奶做的饭很好吃;新同学也特别地招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
  顺着多问一嘴的家长们也在询问中惊讶地发现:学校新找的厨子是宋春花,新来的同学是泠妩。
  “那疯婆子真疯了,穷成那样还送一个赔钱货去上学!”
  诸如此类的话,在不同的家里被不同的人惊讶喊出。
  翌日
  醒来的宋春花神情恍惚,梦里自己女儿和丈夫一边一个拉着自己手的感觉,好像还未消失。
  她给泠妩盖好被子,洗了把脸就去两座坟茔前坐着,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两个坟堆。
  半晌,她才开口:“那丫头福气没折损就好,没折损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那我就先回去了,马上那丫头就醒了。”
  她转身,想了想又回头,“你们也快点走吧,听说留的时间久了,下辈子身子骨不好。”
  “不用担心那丫头,那丫头……旁人都欢喜她还来不及。”
  “也不用担心我,有那丫头在,我过得肯定不会差。”她笑着。
  远处近前都有淡紫色的雾霭氤氲着。
  宋春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
  就这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田埂。
  泠妩站在小院里,等待着宋春花的归家。
  如果信仰算作迷信的话,那这些迷信,在这些人的心中,或许会是那最后一道防线。
  爱是,思念是,贪欲是,道德犯罪的底线也是……
  第254章
  和一大群孩子一起上学的泠妩,在路上就听见了不少难听的话。
  “那疯婆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送一赔钱货去上学!”头上戴着蓝色头巾的大婶名叫张翠萍,她拄着锄头站在田埂上问。
  在张翠萍旁边的瘦弱小女孩张盼娣听见“赔钱货”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挣扎,毕竟“赔钱货”一词在所有骂她的话中算是最轻的了。
  弯着腰的大爷,和零零散散在不同田里的村民们也抬起了头,互相看了一眼,唾沫星子便开始到处飞溅。
  “就是就是!一个赔钱货还送去上学,最后还不是送别人家去?”
  “你自个都说她就一疯婆子,你指望咱能想明白个啥?”
  “克了自己丈夫女儿不够,现在又整幺蛾子,我看她是想把那赔钱货也克了!”
  “那李老师又是咋想的?以前咱也不是没去问过,就说搭把手李老师都不要咱,怎么现在找那疯婆子去了?我昨晚担心的要命,就怕那疯婆子故意使坏,毒我的宝贝大孙子!”
  张翠萍嘴角向下,满脸讥讽,“我可不就这意思么!送一个赔钱货去读那么多书干啥,不趁着现在年纪小多使唤使唤,过几年大了卖出去,不还是给别人家干活!”
  他们一口一个“赔钱货”。
  但有的人却忘了自己和“赔钱货”也是一个性别。
  一大阵小男孩围着一个小丫头上学的场景在这两天里,每天都会上演。
  田埂上唾沫横飞的一群村民,都陆续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孙子。
  张翠萍叉着腰急匆匆地上前,“大宝你不去上学了吗,咋跟那赔钱货在一块?”
  被叫大宝的小男孩一把挣开张翠萍的双手,面上带着烦躁,大喊:“小五才不是赔钱货!我看你才是赔钱货!”
  被宠惯了的人,总是为所欲为。
  闻言,张翠萍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升起怒意,但这怒意却并不是对着自己乖孙,而是对着泠妩的。
  她一边安抚自己的乖孙,一边扭头朝众星捧月中的泠妩恶狠狠地骂:“是不是你这个小贱货带坏我家大宝的?”
  泠妩还没说话,甚至连视线都还未朝她分去,身边围着的一群小萝卜头们就率先不乐意了!
  栋梁挡在泠妩身前护着她,谨防张翠萍动怒伤害到泠妩。
  刚刚别扭着一张脸的大岳,此刻也忘了生闷气,当即怼道:“小贱货在骂谁?”
  张翠萍一看这架势,本就火大的心情此刻更是高涨。
  尤其是自己成了一群小孩眼中钉,甚至自己乖孙也在自己怀里挣扎,朝她骂着:“坏蛋!打死你!”
  张翠萍气血翻涌,把张大宝搂怀里,朝着大岳怒斥:“骂谁?还能骂谁?骂的就是这疯婆子家的赔钱货!”
  大岳也不怕,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是小贱人在骂人。”
  没等张翠萍反应过来,大岳便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开了口:“但小五可没骂人,所以骂人的就只能是你这个小贱人,不对……老贱人!”
  张翠萍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在她怀里挣扎着的张大宝却是先一步明白了意思,“就是!你这个坏蛋才是小贱人!”
  他早就在家里就蛮横惯了,抱着他的张翠萍,此刻还是第一次尝到张盼娣在家时的苦楚。
  “张大宝!我是你奶!”张翠萍愤怒。
  “坏蛋!坏蛋!坏蛋!”张大宝依旧我行我素,双手握拳直朝着张翠萍脸上砸去。
  张翠萍躲避不及,被一拳砸中眼窝,疼痛四溢,但哪怕是这样仍旧不肯把张大宝丢下。
  见此,在大婶腿下的张盼娣担心的直哭,她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解气。
  但她深知再不拦着,待会回家一定免不得一顿皮肉之苦,这才双手向上举起,“奶,您把大宝给我,您快看看眼睛!”
  张翠萍一手抱着张大宝,一手捂着眼,嘴里不断发出“哎哟”的痛苦哀嚎。
  在田埂上的一群人也慌里慌张地赶来,忙把自己的孙子护在身后,生怕张翠萍生起气来,会伤到他们的宝贝疙瘩。
  在金色暖阳之下,只剩下的几个家长不在这一块的小孩,依旧围在泠妩身边。
  但他们也不怕,一个个手拉着手地护在泠妩身前。
  大岳被禁锢在自己爷爷的怀里。
  有了靠山的小白胖子眼珠子转了转,而后嘴一撅,眼里就蓄起了水花儿。
  他用着委屈巴巴的声音哭诉:“爷爷,这个奶奶骂我的同学,她骂我同学,那不就是在骂我吗?那我是小贱人,您是什么?”
  这话一出,大岳爷爷脸上也有些不高兴,他哄着大岳:“对,都怪她,马上爷爷就打她,给我宝贝大孙子解气!”
  其他有了靠山的小孩见此,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哭喊。
  一时间,吵的人头皮发麻。
  泠妩一一扫过眼前的小孩。
  在家中被千娇万宠的蛮横孩子,其实是最好被同龄人所教育的。
  尤其是在学校时,老师和周围同学都不惯着自己的情况下,出现一个老师喜欢同学崇拜的一个存在,那个存在就会轻易成为他们所追捧的对象。
  “只敢窝里横”和“随大众”也就因此而产生。
  所以对一群小孩维护自己的场景,泠妩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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