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上一次让它发出这个讯号的,还是数不清的黑洞洞枪口,对准他所在的位置。
那是唯一一次,他险些失足。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夜啼一双干净的黑眸似能将泠妩的模样,深深镌刻。
他拿起一支月季手腕轻轻翻转,朝泠妩的方向微微一扬,“就以此作为信物。”
他话落,也没等泠妩的回答,便不带丝毫犹豫地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对八层楼高没有半分露怯。
泠妩侧眸看向窗外的初秋夜幕,那里星辰璀璨。
门被撞开之际,江渡只来得及看到窗户外有道黑影一闪而逝。
“夫人,您没事吧?”他快步上前,额头上布满细汗,白手套上也沾满了灰痕和血迹。
泠妩摇头,目光从窗户那移到江渡的手上。
“这么多年了难得看你受伤。”
泠妩起身将纱布和酒精拿出。
江渡脸上担忧还未掩去,见此便后退一步躬身:“夫人,太脏了,我自己来吧。”
“把手套摘下。”
“夫人……”
泠妩不言语,就那般盯着他瞧,在这番目光之下,江渡终是红着耳根子把白色手套摘下。
男人的手指很是漂亮,骨节匀称且修长,掌纹分明,只是细看之下手心还有一道疤痕。
而此刻,哪怕之前隔着手套,伤口上也依旧染了尘埃。
泠妩拿起纱布与酒精,仔仔细细地包扎住他手上的伤口。
动作流畅优雅,行云流水间一双素手宛若上好白玉,江渡看的喉结滚动,最后垂眸不敢再去看。
心中唾弃自己以浮游之身妄想他的神祇之时,却还是难以自控的心跳加速。
泠妩的速度很快,收手之时询问了声:“手心上的旧疤痕,是那一年被碎瓷片划的?”
“……恩。”江渡略显局促,他的手心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
那年夫人偏头痛严重踩着碎瓷片踏上床时,他的手曾因此而受伤。
只是后来他以此为戒并没有上药,故意留下疤痕,便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记性。
每每触及伤口之时,都让他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不能多照顾一些夫人。
这样的话,夫人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思绪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到往日的那个江管家。
“夫人,刚刚我看到窗户上有黑影……”
泠妩颔首打断他的话,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
江渡立刻缄默不言。
“把今天澜澜送来的那束橙色月季摆上,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夫人。”
他没有询问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他这么多年能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的一个原因。
泠妩看着无边夜色,视线平静至极。
贺听澜总会给她送月季,有时是白色,有时是粉色,有时是橙色等等……
却唯独没有红色。
而每每她都会要求他,多送一束贺家后花园中,开得极为艳丽的红月季时。
贺听澜便不止一次地拒绝,却又每次都会按她说的多送来那一束,只是时常会叮嘱一句:
“只能放在窗边,不要取下它外面的包装袋,不要离它太近,更不能用手去碰它,我会来换上新的。”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后来贺听澜在给她送月季时,还会给她戴上一个香囊。
自那之后,红色月季上让人厌恶的情绪,也消失了。
江渡离开后,泠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夜风徐徐吹进客厅的轻柔触觉。
十三年,斗转星移。
李蓁蓁的梦想在第五年时完成了,她的药膳馆开到了国外,除开起初泠妩的注资,之后都是她自己在管理。
而与之相关的中药也逐渐走向大众视野,被国家重点扶持,数不清的疑难杂症被迎刃而解。
泠妩的偏头痛也在李蓁蓁的药膳和按摩中,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复发了。
江渡在她离开贺家时,只说了一句:“夫人在哪,江渡就在哪。”
之后便跟着一道离开,成了她多年的私人管家。
起初的那些年,段氏的爬坡路并不容易。
可迈过一个坎后,另一个坎就会容易许多,就这样一步步地登上顶峰,将贺氏压制的死死。
后来姜氏也越过了贺氏,位居第二,贺氏也就退居到了第三。
自那之后,直到如今,也依旧是这样。
贺城在公司和家庭中两边跑,但和两个孩子还是不亲。
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贺氏总裁,在经历十几年的心力憔悴后,哪怕日日保养也还是不可避免染了些苍倦。
虽比之同龄人要好上许多,可在作息良好,时常锻炼的姜至面前,要逊色许多。
两个小恶魔看起来一个亭亭玉立,一个丰神俊朗,可那身后的肮脏却被深埋,不被他人所知。
既然贝般般归来,夜啼也来到了这个国度,也就是时候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第193章
泠妩扫了眼手中记录下夜啼容颜的影像。
虽然夜色浓重,但还是起身换了一件黑色大衣出门。
夜啼次次不曾失手,哪怕不会自大,也不会在他刚离开后还会留在原地监视。
泠妩挥手将鼻息还萦绕着那股妖异的月季花香,挥散开来。
夜啼有次就是用这种类型的花朵,将他选定的人杀害。
所以,他忍着毒发,继续跟踪她的概率不大。
不过……
若是不顾及这种毒,还要跟着她的话,那或许对她来说还会更好些。
电梯在夜啼离开后,也恢复了正常运行。
泠妩驱车在城市之中兜风,湖边独坐,又去闹市看这个纷杂的世界。
她身处其中很是享受,却又好似无法融于世,与一切的喧嚣都隔绝开来,自成一派风景。
她好似是逛累了,才随意走进一处偏僻的清吧。
其内安静而惬意,驻唱的乐队曲调轻柔,引人入胜。
泠妩将手指扣在吧台上,“一杯白水,加三块冰,泡上一包茶叶。”
“这里是酒吧,不是茶馆,女士。”调饮的店主懒懒回应。
“我可以加钱。”
“一切好商量,美丽的女士。”
“借用一下卫生间。”
店主轻“嗯”一声,并未抬头就朝左后方,随意一指。
“在那边,可别走错了。”
“多谢。”
店主继续调着酒,少顷他才在转身拿酒时,努力遏制上扬的唇角。
五分钟后,泠妩坐在一处拐角,桌面是一杯冷泡茶。
她听着轻音乐看着玻璃外的夜色,慢慢品完后,店主还欲给她添上,却被她拒绝。
桌面留下一沓钱后,她便起身,离开这处清吧。
临近清晨,天色半明半暗间,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仅有的环卫工人今天也未曾出现。
清吧闭店,店主打了个呵欠在将门上锁之后离开,可他的家中却坐了一个不速之客。
店主面带惊恐,“你是怎么进的我家?”
“东西给我。”男人的声音很是干净。
他戴着卫衣的帽子,看不清容颜,只能看到他敲击桌面时,手背上露出的纯白天使翅膀刺青。
店主闻言后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你知道吗?”
“我不杀普通人,给我,我饶你一命。”男人声音干净,语调平缓。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店主面带迷茫。
“昨晚穿黑色大衣的女人,在你的店里给了你什么?”
店主皱眉,“你抢钱就抢钱,绕那么多弯子干嘛?”他说着就将口袋里昨晚从泠妩那收取的现金,朝他扔去。
刺目诱人的红艳,漫天飞舞。
夜啼黑眸中难得带起一丝疑惑,却又很快消失。
他不会猜错,而且这间屋子里的确藏了东西。
夜啼正要站起身来。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口袋中的薄片轻颤。
是他本并不熟悉,却在24小时间接连出现两次的危险提醒。
又是危险?
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砰!”
一阵闷响,一颗子弹被直直钉在墙壁之上,而夜啼则闻所未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一颗子弹而已,绝对不是能让它发出提醒的危险所在。
店主并未愣神,他趁此机会后退两步,退出屋子之中。
只是良久,在外面埋伏着的人和店主,也未等到房屋传来爆炸音。
他们便知他们提前留下的东西,被夜啼拆了个干净。
警笛声响起,红蓝色灯光发出刺目的光。
“夜啼,你已经被包围了。”
后半句没有那句熟悉的“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就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话。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宽大处理在夜啼的种种罪行面前,就宛若从大海里抽走一滴水那般,无用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