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泠妩收拾棋局,温声询问:“阿榆有心仪的夫郎了?若是两情相悦,朕倒是可为阿榆赐下婚约。”
  “若是两情……不相悦呢?”桑榆的目光直直对上泠妩。
  闻言,泠妩微怔,随即弯眸浅笑,“皇姐总归是偏爱阿榆的,可皇姐却不愿阿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赔上一生,最后遍体鳞伤。”
  “皇姐说的这般细致,难不成……是后宫之中有后侍,不爱皇姐吗?”
  泠妩没有治她冒犯的罪,而是目光放空,最后化为一丝无奈。
  “高处不胜寒,多穿些衣裳总归也是件好事,他们不会将帝王之爱放于首位,对朕来说也算轻松。”
  “他们为家族赔上一生,成为一道后宫与前朝的纽带,朕虽不忍却也无力更改,所以……”泠妩歪头看向桑榆,“所以朕才愿阿榆能觅得一良人,莫要重蹈皇姐的覆辙。”
  “阿榆知晓了,谢皇姐教诲。”桑榆眸中的复杂却被自己所遮掩。
  所以这个位子,并非像天下人以为的那般好坐?
  可明明皇姐十七岁便登上了帝位。
  难道,她真的比不过皇姐吗?
  高处不胜寒……
  翌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中秋佳节,百官齐聚,举杯庆贺,而御座上的泠妩神色温柔,因着酒水下肚,艳绝的面庞之上带起慵懒,美得令一众朝臣不敢直视圣颜。
  云汲自从得封过后,一时间在整个后宫都风头无量。
  他一双玉指奉起酒盏,对着泠妩遥遥相望,一双稚气未脱的面庞带起羞涩,“陛下,一年三百六十日,愿长似今宵。”
  泠妩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执酒盏一饮而下,“朕亦如此。”
  而坐于下方的云汲脸上浮起红霞,显然极其欣喜泠妩竟会应允。
  这一幕,令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了警惕。
  千倾手中的帕子被自己扯的绷直,曾经的得意与张扬,此刻染上了些小心翼翼。
  这段时日他的风光,尽数都被席若玉和这个出身永巷的云汲,抢了去!
  永巷……
  他捏紧酒樽,闭上了眼,而后再次睁开时,便轻声对着惊蛰询问:“来了吗?”
  惊蛰眸中不忍,又劝道:“皇贵君,陛下只是暂时被其余人抢了去,您国色天香,那些人连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为何要出此下策?若是惹陛下不快的话,您也会跟着……”
  千倾皱眉,面色不虞,“够了!陆乘风那贱人现在在哪?”
  惊蛰唇角苦涩,“他已经沐浴换好了衣衫,眼下正在外面候着……”
  听罢,千倾捏着酒杯的手更紧了几分。
  父亲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
  那陛下呢,她也会这样吗?
  千倾顺着上首看去,见女子一袭玄色凤袍,美丽至极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可那双眸子却淡漠无比,叫人摸不透真实情绪。
  而下一瞬,泠妩的目光也追随着千倾而去。
  泠妩的后宫还未立下君后,因此身为皇贵君的千倾,此刻是离泠妩最近的一位。
  可短短的距离之间,却又仿佛隔着万千沟壑。
  被泠妩温柔注视的一瞬间,千倾手忙脚乱地端起酒。
  原本坚定要将陆乘风送到泠妩榻上的想法,也因为酸涩而生出了些悔意。
  泠妩端起酒盏,与他隔空相碰。
  身为帝王,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如风向标般,皇贵君失宠的言论,也慢慢地被推翻。
  席若玉从不喝酒,他坐得规矩又仪态万千,便是谪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柳青终是没有按捺住,对着席若玉道:“贵君,您为了做月饼手都被烫红了,现下正是献上的最好时机啊。”
  第59章
  席若玉微微摇头,“不妥。”
  柳青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只化为了轻叹,“贵君,有的时候太过规矩,是会吃亏的。”
  瞧那两位,一个稚气未脱的直率,一个媚眼如丝的惑人,连他都觉脸红,更遑论是身为女子的陛下?
  席若玉没有回答,他脊背挺直似不折的青竹。
  可却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抬眸去瞧一下自己的妻主。
  他不想陛下难做,陛下对他已经很好很好了。
  只要这般就好了,只要陛下不会厌弃自己,他便满足了。
  席若玉忽略心口的酸涩与疼痛,垂眸间,眼尾又有些泛起了些红。
  “若玉答应朕的事情,莫非是忘了?”泠妩眸色缱绻中含着笑意,任谁瞧了也知晓她的宠溺。
  席若玉不可置信地抬眸,同高坐上首的泠妩对视,那双轻灵眸中似乎在说:陛下是在同臣侍说话?
  泠妩好笑地颔首。
  席若玉呆愣片刻,而后起身摇着头,严肃道:“臣侍没有忘记。”
  柳青也适时地将月饼递上,席若玉捧着踟蹰上去献给泠妩。
  可因着泠妩一句话而看不顺眼的千倾,却对着席若玉冷哼,“装模作样!”
  未等席若玉躬身对千倾道歉,云汲便似邻家小弟弟般乖巧羡慕道:“哇~那是兰哥哥亲手做的嘛,兰哥哥的手真巧!”
  席若玉被夸的脸一红,颇有些手足无措,“没有的。”却因着气质清冷,看起来倒像是有些不给云汲脸面。
  “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千倾对着云汲轻讽。
  站在中央不知如何是好的席若玉,脸上红润早已褪去。
  见此,泠妩抬手招了招,“来朕身边,容朕瞧瞧是否真如云汲所言的那般精致。”
  席若玉颔首遵命,而云汲却也不似往日那般,还要顺杆子往上爬的同泠妩撒娇。
  而是拿起一块糕点,试图用它来压下心头上涌的苦涩。
  可咬下一口,便又将那半块丢下。
  真苦真涩啊……
  云汲身后的莲雾微微蹙眉。
  他的主子,这是在当兰贵君的踏脚石吗?
  得到近身侍奉的席若玉耳根子一直飘着红,却依旧恪守规矩的没有靠近泠妩,令一众朝臣心生满意。
  见此情形,朝臣们也纷纷朝着左相敬酒,却在瞧见左相坐得一本正经,满脸严肃时,默默按下躁动的心。
  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身着胡服的俊美少年进入殿内。
  他缓步而入,一拜之际,再次起身之时,踩着鼓点的舞蹈,便已然充斥了异域之美。
  一舞落,掌声雷动。
  知晓这是何人的泠妩,低声询问席若玉:“你母亲可同你说过此人?”
  席若玉满眼茫然地摇头。
  泠妩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瞧了眼正襟危坐,如正人君子般的席九衾一眼。
  她是怎么把犬戎的三王子给带来的?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三王子最后是成功登上犬戎王位的吧?
  犬戎王子的面容并不同于炁朝男子的柔和与清朗,而是深邃且隐隐含着桀骜的。
  他俯身将手握拳贴于胸口,行了个犬戎礼,而后又跪拜再次行炁朝礼。
  周全,又不失自己的傲气。
  “臣,子桑弃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平身。”
  “谢陛下。”子桑弃起身后便大喇喇地盯着泠妩。
  早便听闻炁朝女帝生的宛若天神下凡,如今一看传闻果真不假!
  见他目光灼灼,席若玉皱起眉头。
  子桑弃丝毫没有身为男子该有的矜持与羞涩,深蓝色的眸中更是明晃晃地写满了爱慕。
  “陛下,臣不远万里而来便是想做陛下的臣侍!”
  “噗——”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乏有人震惊的发出异响,好在人多,不知到底是谁,否则便是御前失仪了。
  子桑弃不明所以地皱眉,而后又生怕刚刚太吵,泠妩没有听见,便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陛下,子桑弃想成为陛下您的臣侍!”他很是坚定,全然没有羞怯。
  若不是人多,他还想直白示爱的,但他听闻炁朝人很是含蓄,故此收敛了大半。
  泠妩瞥了眼众人的反应。
  席若玉低垂着头看不清情绪,千倾因为刚刚的震惊被呛的满脸通红,云汲倒是面色如常。
  而桑榆脸上却已经带起了一丝不悦。
  至于“罪魁祸首”席九衾,则对着自己颔首,而后又似乎是觉得太过严肃,生硬地扯起唇,露了个僵硬的笑!
  泠妩默默移开视线……
  “传朕旨意,犬戎三王子——子桑弃,着封为三品端礼,赐封号‘和’,居长宁宫。赐座。”
  三品不低,但放眼望去整个后宫,他也不算高。
  长宁宫更是离她的凤仪宫颇远,至于封号“和”,则是希望两国和平的一个愿景。
  毕竟这个三皇子可是脚踏血足,踩着尸骸一步步登上帝位的。
  千倾此刻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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