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说着,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声音便响起,“你们不睡觉,在本殿下的营帐前围着作甚?”
  听罢,泠妩的视线也跟着看去,见二皇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与身后清风朗月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哥哥,二哥哥……”泠妩挥着小手。
  二皇子连忙站直身子,顺便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吊儿郎当的形象全然不复,“怎地娇娇也来了,往常这个点娇娇不是已经睡下了吗?这是发生了何事?”
  盛钰一甩衣袖,语气平静却泛着一丝轻松,“张德禄你说。”
  待张德禄说完,二皇子也蹙起了眉。
  “今夜皇兄约我下棋,没成想还逃过了一劫……”
  他正要继续嬉皮笑脸地说下去,却见往日无论何时都一派和煦的皇兄,此刻眉眼间满是凌厉!
  太子拱手,面上冷漠至极,“父皇,儿臣愿彻查此事!”
  盛钰盯着太子瞧了几息,眸色之中看不出何。
  “查吧,朕等着结果。”盛钰淡声道。
  皇后闻言便是一顿,随后她便感受到怀里小家伙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她低头,对上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娇娇想说什么?”
  见皇后这般,盛钰也扬起一抹笑颜,与皇后对视一眼过后,便从皇后的手中接过了泠妩。
  “娇娇是不是想对爹爹说什么?”
  泠妩仰头望向盛钰,伸出小手,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匕首。
  盛钰揉了揉她软绵绵的头顶。
  “娇娇若是有疑虑,尽管与爹爹说,不必害怕,有爹爹在呢。”
  事发突然,那把匕首也只粗略检查过一番。
  太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一圈,最后掩去眸中的疑虑。
  好在篝火刚灭时,小二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思虑说了出来。
  那封密函之上写的话真假参半,让小二疑虑的便是他并非是父皇与母后的孩儿,但这点却是真的。
  当年父皇刚登基时,其余皇叔身后势力负隅顽抗之际,还不忘在母后生产之际横插一脚。
  他真正的皇弟便死在了那日,小二如母后那日所言,的确只是从外面寻回来的弃婴。
  其实说是弃婴也不全算,夺嫡当下民间动荡,小二父母死于山匪,他外出时身旁跟着的侍卫将那群山匪覆灭。
  他幼时心善,便将小二捡了回来。
  另一件,便是今夜他与母后会谋害于小二。
  这件的确为假,因为原本是打算在秋狝之时就以小二的死,逼外祖父开始站队,以及对父皇心生怨怼。
  随着其余两个皇弟的长大,这底下的暗潮汹涌,他不信父皇当真不知。
  他那两个皇弟看似无心,可他们后面的母族,和暗中支持的势力,却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今日母后不知为何更改了这一计。
  彼时看着小二在篝火中映衬的那双信任的眸子,他也松了一口气。
  十几年的感情当不得假,彼年他也不知小二会有现在的身份,只是母后在瞧见诞下一个死胎再加上父皇的变心,便定下了这长达十数年的疯狂谋略。
  原本他也没打算真的要小二去赴死,小二今夜同他开诚布公,他也软了心。
  今夜他也只是想要看到底是何人,敢挑拨他们,那人也没料到小二会这般信任他。
  现在揽下这差事,原因是不能叫父皇查到他不能知晓的东西。
  这不能知晓的,自然就是这其中是否有他部下的手笔,也不能查出母后这么多年的谋划。
  瞧见泠妩指着那把匕首,太子思绪收敛。
  那匕首他在来时便问过了,并无花纹也无图案,无法指认任何人,但娇娇这四年中所展现的并不是寻常孩童……
  太子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因着已经安寝,加之皇子被谋害,这一事发突然,所以泠妩的长发披在身后并未被扎起,顺滑宛如绸缎。
  她从盛钰怀中下去,迈着小步子靠近匕首。
  在一群人制止的步子中,也并未弯身去用手触碰,而是拽下一根长发。
  长发顺着夜风的风向,本该离那把匕首背道而驰,却没有缘由地贴在了匕首之上!
  而后顷刻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了乌有!
  第48章
  盛钰大惊,连忙将泠妩抱起,而后瞧着她纯澈的眸子里并无多少恐惧,反而还有几丝好奇,便也松下些心。
  可声音却含着冰,“宫中奴才数不胜数,无论何时也断没有让主子上手去探的道理。”
  一句话既在点周围的奴才办事不力,又委婉告知泠妩凡事莫要亲力亲为。
  皇权至上,本就冷漠。
  因为这句话,四周瞬间“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除却皇后和太子二皇子外,连木芝和张德禄后背也生出了些凉意。
  他们自然知晓陛下不仅是在说这事,还是在点二皇子一事。
  泠妩能清楚看见所有人的表情。
  张德禄的惶恐,那几个护卫的恐惧,太子的平静,二皇子的不解,以及头顶上盛钰的淡漠。
  那是对人命的淡漠,以及对发生此番事情的极尽愤怒。
  天子一怒,本就浮尸千里,只是这怒,她须得拦住,不能叫它烧到太子他们的身上。
  “爹爹不气,这是年前娇娇在奇闻异录上见过的。北寒有种毒,封于刀枪剑戟上可无形无味,若无血肉便无法入毒,但若入骨便当场毙命。”
  “可也有一处轻松鉴定的弊端,便是发丝触及则贴近且消融。”
  童言稚语一出,满座皆寂,唯有泠妩的嗓音仍旧稚嫩,“书上说此毒极难炼制,且材料也只有北寒才有。”
  她歪着脑袋盯着盛钰瞧,见他眸中带起一丝思索,忽而乖巧而言:“是父皇年前赠予娇娇的那本书。”
  小殿下好书之事,整个大盛都知晓。
  还为此刮起了一阵,大盛女子人人都须得读个一两本书的奇景。
  想到此盛钰心中的一抹疑心悄然而逝,他抚了抚泠妩的发,最后还是感慨一句:“娇娇聪慧。”
  只是这句话之后,他身上的帝王威压起,连皇后也要跪下。
  却还是被盛钰眼疾扶住,“梓潼乃朕发妻,又是小二母后,此番已然是叫你无法安心,你又何错之有,无需跪的。”
  皇后满含热泪,担忧二皇子的心也瞬间定下,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人在此,十多年来的坚冰似乎也在这四年中慢慢融化。
  见她满脸泪痕,盛钰不免心疼,他一手抱着泠妩,一手揽过皇后的肩膀。
  “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后垂下的眼中却满是讽刺,当年他也是这样说的,可她的孩儿不还是死于他的算计中?
  而其余依旧跪着的宫妃不免心涩,这么多年对皇后的冷落,原是照拂。
  那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她们也只能在心中轻嘲。
  泠妩见二人温存完,才奶声奶气地又说:“那个宫女的身上,有寒母妃身上的香气。”
  她的话点到为止,而后便有些困意的打了一个呵欠。
  小位面的朝代更迭,她插手可以,但不能枉死无辜,此番也算是救了许多百姓,只是依旧得苦了许多的北疆战士。
  寒母妃便是盛钰那年生辰时,北寒使者以求两国之好,而送来和亲的公主,却恰逢当时皇后复宠。
  寒妃虽没承宠,但也是一宫主位,在宫中行动自如,泠妩见过也是正常。
  只是她没想过原来太子和皇后精心布置这么多年,却还是被北寒的人入侵而探究到秘辛。
  难怪一个盛世最后能分崩离析成那般。
  泠妩能想得到,盛钰和太子定然也能想到。
  太子往日温润的面庞,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寒色。
  若不是娇娇,母后也不会临时更改主意,否则还炸不出那暗处埋伏已久的敌探。
  而令他不敢深思的是:这十几年间里,那势力到底扎根了多久?
  他们的身边有,那其余皇子的身边、朝堂之中、更甚至……帝王身边就真的干净了吗?
  想到此,一群人更是不敢抬头。
  泠妩在打了个呵欠后,便靠在盛钰的胸前。
  小孩子的身体到底是会拘束的,不过小姑娘可怜也干净,她也愿意为这份纯粹而耗些心神。
  经此一事动了国之根本,秋狝也无法开展下去,不过现下知晓了外患原因,也算是一桩好事。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了马车之上,泠妩揉了揉眼睛。
  见她醒了,皇后便温柔地替泠妩梳发。
  “娇娇当真是我大盛的福星,也是母后的小福星。”
  泠妩抬头冲皇后甜甜一笑,皇后心中也多了几分喜气,冲淡了这一夜的忧虑与愧疚。
  愧疚小二,也愧疚于自己真正的孩子。
  当年之事害她孩儿性命之人早已死绝,唯有留下的盛钰,虽没有插手,可一切却又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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