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村民们围在下面,眼神里不再有饥饿,只剩下恐惧、厌恶,还有一丝…他们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因为找到了“罪魁祸首”而产生的扭曲的轻松。
他们急切地需要一个目标來承担所有苦难的罪责,而我就是那个现成的、不会真正死去的祭品。
苍蝇。
很多苍蝇。
它们被血腥和腐烂的气味吸引而来,嗡嗡地围着我的伤口打转,落下,吮吸我的血,啃食我不断再生的腐肉。
我麻木地看着它们。甚至有点想笑。看啊,连苍蝇都知道来吃我这“救世主”的肉。
七天。滴水未进,日夜暴晒。疼痛、干渴、耻辱…还有下面那些曾经分食我、如今却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的人们。
第七天,他们堆起了柴火。
神父举着火把,高声朗诵着经文。村民们屏息看着。
火把被扔了上去。
火焰瞬间吞没了我。皮肤焦黑、起泡、撕裂。比柴刀砍更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我在火焰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不是因为□□的疼,而是因为那焚心的恨意和彻底的绝望。
我能听到下面有人发出压抑的惊呼,有人别过头去,但更多的人,眼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如释重负的光。
烧吧。烧干净就好了。烧死了“恶魔”,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那些围着火堆的、被火光映照得如同鬼魅般的脸。
… …
黑暗。无尽的黑暗。
然后,是一种奇特的感知…蔓延开来。
我“看”到了。
那个木匠大叔,在火灾后的第三天清晨,去打水时,猛地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我的脸!那张被烧得焦黑扭曲的脸,正对着他笑!
他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水桶打翻在地。
不只是他。
老村长晚上起夜,在昏暗的油灯下,看到墙角阴影里,站着一个焦黑的人影,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空洞,正“看”着他。
洗衣的妇人在河边,看到成群的老蝇聚集成我模糊的形体。
所有…所有吃过我血肉的人…
所有…吃下了那些被苍蝇也叮咬过的、我的血肉的人…
他们开始看到我。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在倒影里,在阴影里,在梦里。
恐惧再次攫住了村子。这次,不再是饥饿,而是更深沉、更无孔不入的、对未知和诅咒的恐惧。
他们跑去求神父,但神父自己也吓得瑟瑟发抖,他主持的火刑,他离得最近,他也“吃”下了足够多的、混合着苍蝇和灰烬的…我的怨恨。
我感受到了。
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恐惧。那么甜美,那么可口。
比他们的血肉…美味千万倍。
那些吃过我血肉的生物,包括那些苍蝇,它们的意识,如同蛛网上的节点,与我新生的、无形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
我能…控制它们。
于是,复仇开始了。缓慢,而精准。
第一天,死的是当初第一个举起斧头的木匠大叔。人们发现他淹死在了水缸里,缸里漂满了密密麻麻的、溺死的苍蝇。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看到了极致的恐怖。
第二天,是那个锁上地窖门的铁匠。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铁匠铺里,浑身没有任何伤口,但七窍都被黑色的蝇卵填满。
第三天…
第四天…
每一天,死一个人。死状各异,却都诡异可怖,都与苍蝇有关。
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整个村庄。没有人再能睡着,没有人敢独自待着。他们互相猜疑,精神在无尽的恐惧中被一点点折磨、瓦解。
他们试图逃跑,但无论跑到哪里,只要他们体内还残留着我的血肉,那些苍蝇就会如影随形,将我的“视线”带去,将恐惧带去。
最后。
只剩下那个…我曾经救过,又最终背叛了我的…阿草。
我出现在她面前。不再是模糊的倒影或蝇群,而是凝聚成了实体。
一个由无数苍蝇汇聚而成的、勉强维持着人形、不断滴落着腐液和蠕动着蛆虫的…恶魔。
她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出去…”
我只是“看”着她,无数复眼里倒映着她崩溃的样子。
然后,我伸出了“手”,由亿万只苍蝇组成的肢體,缓缓地,按在了她的头顶。
我没有立刻杀死她。
我让她“感受”了。感受我在地窖里每一次被切割的痛苦,感受我被火焰焚烧的痛苦,感受我被所有人背叛、从“救世主”变成“恶魔”的痛苦…
感受我所有的绝望。
她的眼睛迅速失去了神采,身体剧烈地抽搐,口吐白沫,最终在极致的精神冲击下,彻底崩溃、死亡。
我俯下身,无形的口器探出,吃下了她最后散发出的、最浓郁的那股…绝望的滋味。
甘美无比。
做完这一切,我,悬浮在死寂村庄的上空。
下方,再无活物。
我的意识蔓延开,通过那些散播出去的苍蝇,通过所有吃下过我血肉的生物,开始看向更远的地方,看向那些…同样充斥着虚伪、背叛、以及无尽痛苦的世界。
仇恨并未消失,只是化作了更冰冷、更永恒的东西。
盛宴,才刚刚开始。
第138章 最初的地狱
· 因为吃了人的血肉和灵魂, 便被无尽的罪业和怨恨缠身,那‘神赐’的再生之力也变了质。身体开始一直腐烂。无论再生多少次,新生的血肉都会迅速溃烂、发臭, 伴随着无休止的痛苦,就像别西卜腐烂的灵魂一样,永无止境。
但他所过之处, 再无宁日。
村庄一个接一个地死寂下来。不是简单的屠杀, 而是某种更精妙、更彻底的“收割”。牲畜倒毙, 庄稼在田地里腐烂发黑, 水源泛起恶臭的泡沫。
人们先是陷入无端的争吵与猜忌,继而开始被诡异的噩梦和幻觉折磨,最后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尸体上往往聚集着异常肥硕、闪着不祥金属光泽的苍蝇。
“苍蝇王”的恶名如同瘟疫本身, 在人间飞速蔓延。他们都叫我,瘟疫与腐朽的化身,苍蝇之王,别西卜。
幸存者们瑟缩在残破的神庙或地窖里, 向着他们所能想象的一切神明祈祷,哭喊着祈求天国降下怜悯, 驱逐这带来腐烂与绝望的恶魔。
他们的祈祷, 似乎终于越过了那日益黯淡的苍穹。
那一天, 别西卜正悬浮在一个新被“播种”了绝望与瘟疫的村庄上空, 享受着那哀嚎、恐惧交织而成的“盛宴”。
无数苍蝇如同黑色的潮汐, 围绕着他巨大的、由污秽与虫群构成的模糊形体盘旋, 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骤然间, 天穹仿佛被撕裂了!
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毁灭意志的金色光柱轰然落下, 精准地砸向别西卜所在的位置!光柱所携的热浪瞬间将下方村庄的屋顶点燃, 将萦绕的蝇群汽化!
“污秽之物!你的亵渎之路,到此为止!”
米迦勒的声音响彻天地。他自光柱中降临,六翼尽展,炽热的光焰在他周身燃烧,手中的圣剑指向别西卜,目光如熔化的黄金,冰冷炽烈。
蝇群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汇聚,试图阻挡那神圣的光辉。但米迦勒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圣剑挥动,金色的弧光扫过,大片大片的苍蝇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般化为飞灰,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别西卜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凝聚起强大的黑暗与瘟疫之力,污秽的能量洪流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冲向米迦勒。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半空中猛烈撞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下方村庄的残骸进一步摧垮!
战斗激烈异常。别西卜的力量源自最深的怨恨与绝望,诡异难缠,无数蝇群舍生忘死地扑向米迦勒,试图用污秽侵蚀他的神圣之躯。
而米迦勒则代表着绝对的光明与秩序之力,圣剑每一次挥动都净化大片邪恶,光焰灼烧着别西卜的本体,迫使那由苍蝇组成的形体不断溃散又重组。
显然,别西卜落在了下风。米迦勒的力量天生克制他,圣焰对他造成的痛苦远非寻常伤害可比。但他依旧在拼死反抗,嘶吼着,驱动着漫天蝇群和地底涌出的更多污秽,疯狂地攻击着米迦勒,每一击都带着倾尽一切的恨意与毁灭欲。
就在米迦勒高举圣剑,准备施展更强力的裁决,将别西卜彻底净化或驱逐回地狱的瞬间。
一道柔和的翠金色光芒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拉斐尔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她并未参与战斗,只是被这边巨大的能量波动吸引而来。翠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场光明与污秽的惨烈战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困惑。他看着那个在圣光下痛苦挣扎、不断扭曲的苍蝇恶魔,看着那无尽的怨恨与绝望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