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利维坦的指尖几乎要捏碎王座的扶手:“具体点!”
“我...我不知道...”拜蒙颓然道,“当时没人在意...”
拜蒙猛地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您是在怀疑...那些最早跟随路西法哥哥堕天的天使们?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们和我们这些后来被哥哥接纳、认下的弟弟不一样!他们是哥哥真正的血亲!是失乐园最初也是最坚实的支柱!他们...他们当年是那么地爱着哥哥,甚至超过了爱神本身,否则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跟随他堕天?!”
利维坦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拜蒙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才纠正道:“拜蒙,你口中的当年,已经是六千七百多年前的旧事了。”
拜蒙像是被噎住了,但还是挣扎着说:“可是...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啊!那份情谊...”
“时间不能改变一切?”利维坦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但痛苦可以。”
利维坦,“你见过他们堕天后的翅膀吗?”
拜蒙一愣:“没有,他们从不展示了。”
第131章 血亲
利维坦, “你想过吗?那些堕天使的翅膀,自从踏入地狱的那一刻起,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被这里污浊、充满怨恨的气息侵蚀、撕裂。圣洁的羽翼和异样的血液提醒着他们,既不能回天堂,也融不进地狱。”
拜蒙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很痛苦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天使, 没有那种高贵又脆弱的东西, 但用膝盖想也知道, 那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他的视线转回拜蒙,“很显然,在长达数千年的、无休止的痛苦侵蚀下, 某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或许最初的敬爱是真的, 炽热到可以背叛天堂。当地狱的火焰日复一日地灼烧灵魂,当荣耀变成耻辱,当希望逐渐被绝望吞噬...”
“那份曾经炽烈的爱,就可能在漫长的痛苦中, 悄然发酵,扭曲...最终化作了刺向路西法心脏的利刃。”
王座厅内一片死寂。拜蒙瘫坐在地, 脸色惨白。利维坦的话像冰锥, 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时间与痛苦, 是比任何敌人都可怕的腐蚀剂。
他无法想象, 那些路西法最亲近的血亲, 会因为承受不住永恒的痛楚, 将怨恨转嫁到带领他们堕天的兄长身上, 甚至被天堂利用, 成为了摧毁路西法的最终元凶。
“可是...可是如果是因为痛苦, 他们为什么不恨神?不恨天堂?是神定下的规则让他们的翅膀流血,是天堂将他们视为叛徒追杀不休!为什么要恨路西法哥?!是哥带他们追求自由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大的委屈:“是路西法哥给了他们新的家园!是路西法哥一直在保护他们!带领他们战斗!他们凭什么恨他?!这没有道理!”
利维坦看着拜蒙痛苦的眼神,难得沉默了。
因为...恨神和天堂,太遥远,也太无力了。
恨一个虚无缥缈、至高无上的‘神’?除了让自己感到更绝望,有什么用?
恨一个势力庞大、规则森严的‘天堂’?除了证明自己的失败和渺小,又能改变什么?
但恨路西法...却很容易。
因为他就在身边。
因为他是带领他们做出选择、走上这条痛苦之路的‘兄长’。
因为他们曾经无比信任他、爱戴他,将他视为希望。
所以,当痛苦无法忍受时,当发现所谓的‘自由’代价如此惨重时...
将所有的失望、所有的委屈、所有无法宣泄的痛苦,都归咎于那个曾经带领他们的人就成了最合理的出口。
他曾许诺过自由和新的国度。但他们现在感受到的是什么?是翅膀被撕裂的痛苦,是永无止境的挣扎,是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痛苦日复一日,希望变成失望,再变成绝望时,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将一切责任归咎于其身的对象。
恨一个曾经爱过、并且依然近在咫尺的自己’,远比恨一个遥不可及的敌人,更能给他们带来解脱感。
路西法,曾经的领袖和希望象征,就成了最完美的靶子。
他们会想,‘如果不是他...我们或许还在天堂享受着光辉,哪怕受些束缚,至少不用承受这永恒的折磨!’
他们潜意识地美化未曾选择的另一条路,而将眼前的所有不幸,都归罪于那个带领他们做出选择的人。
拜蒙听得浑身发冷,嘴唇颤抖,却无法反驳。
利维坦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恨,永远比爱来得简单。路西法不傻,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拜蒙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那不过是懦弱者的借口!是因为他们自己承受不住痛苦,软弱了,动摇了!就把责任全都推给哥哥!这就是在给他们的卑鄙背叛找理由!”
利维坦,“你说得对,这确实是懦弱,是给自己找的理由。”
“但这就是现实,拜蒙。”
“路西法看透了现实,爱有多么不堪一击,恨又会多么轻易地滋生,所以当背叛来临的时候...”
“他才会说出‘这是考验’。因为他早以预料到了。”
“他选择了不反抗,不是因为他认同这种背叛,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用力量去镇压由痛苦和失望转化而来的恨意,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不可挽回。”
利维坦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拜蒙炽热的愤怒上。
“指责他们懦弱很容易,但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路西法选择了承受,而不是以暴制暴,这是他最后的骄傲和他对他们残存的温柔。”
拜蒙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就是仗着自己是路西法哥的血亲!仗着哥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就肆意地伤害他!这算什么狗屁血亲?!这连最基本的良知都没有!”
拜蒙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爱是很难!很痛苦!难道就因为难,就将它抛弃,路西法哥生来就是为了爱他们、承受他们背叛而存在的吗?!他的爱和付出就活该被这样践踏吗?!”
利维坦看着情绪彻底失控的拜蒙,叹了口气,“他的职责...是神定的。作为最初的长子,引领、庇护、承担...这些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没有办法改变。”
“职责?秩序?”
这解释苍白无力,甚至是在为那些背叛者开脱。拜蒙根本无法接受,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凭什么?!凭什么长子就要这样?凭什么爱得更多的人就要被伤害?凭什么遵守承诺的人要承受背叛的痛苦?这不公平!神定的秩序就是**!”
他用力擦掉眼泪,“如果这就是当‘长子’的代价,那我宁愿路西法哥哥从来不是什么晨星!他应该...他应该像我们一样,做个普通的恶魔,哪怕活得短暂又混乱,至少痛快!”
‘如果’是这世界上最无力的词。爱本身的不公,所以路西法选择了承受,而不是毁灭那些伤害他的人。
另一边,常侍们都回天国,拉斐尔在房间里给重伤的乌列尔治疗。
乌列尔悬在半空中,璀璨的绿光围绕着他。渐渐地,光芒暗淡,乌列尔轻轻落在床上,拉斐尔离开了房间。
传说天国的圣泉水是世界最初的源泉,这里的水流向世界每个湖泊,海洋,只要这里的水不干涸,世上就会有纯净的水源。
圣泉水日复一日地奔流,旁边的草木经久不衰,拉斐尔顺着泉水望去,几个常侍都在。
拉贵尔沉默着,慢慢说:“……这不是我们期望的结果。”
雷米尔正在安慰拉贵尔,“亲爱的,请不要悲伤,路西法的陨落是我们都没有预料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们...”拉贵尔声音低沉沙哑,“我们从未想过...要让大哥死’。”
众人神情没落,他们受路西法的教导长大,即使分道扬镳,也尊重、敬仰他,这个打击对所有人都是十分巨大的。
加百列也劝导,“路西法回到了父神的身边,这未必不是好事。”
沙利叶吼道,“加百列,你够了,所谓的神谕难道比不上悉心照顾我们的路西法吗?你。”
“好了,我们都为他的消逝感到悲痛,”一直没开口的米迦勒打断沙利叶的话,“这份悲伤是真实的,因为它源于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漫长的时光与情谊。但这悲伤,不代表我们要去责怪执行了必要职责的同伴,更不意味着我们要否定我们共同守护的秩序。”
“难过,就难过吧。”拉斐尔带来一丝暖意,“但请不要让这份难过,变成刺向自己或同伴的刀刃。哥哥……或许也从未希望看到我们如此。”
沙利叶生气的别过头。
雷米尔看见拉斐尔走过来,问道,“拉斐尔来了,乌列尔怎么样了。”
拉斐尔,“他伤得很重,需要时间静养。”
加百列,“既然都来了,就开始吧。”
满捧白菊和蓝绣球被轻轻放入澄澈的水中。花瓣随着涟漪缓缓散开,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只留下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