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躺在熟悉的出租屋床上,被子凌乱地堆在一旁,额头上没有血?膝盖也没有伤?眼睛也好好的?
  “梦?”
  他坐起身,脑子嗡嗡作响,记忆混乱地搅在一起,他的眼睛、加百列浑身是血、整栋楼坍塌...
  可他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伤口,没有血迹,甚至连一丝疼痛都没有。
  这不可能。
  他明明记得。
  滚下楼梯的剧痛,心脏快跳出胸腔的感觉,无孔不入的恐惧...难道真的是幻觉?可为什么这么真实?
  他抓起手机,手指发抖地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喂?老张?咋了?”
  “学校...学校还好吗?”
  “啊?学校?好好的啊,你问这个干嘛?”
  纪衡喉咙发紧:“昨天教学楼没出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老张,你睡迷糊了吧?你上次来学校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昨天你不是说在家赶论文吗?”
  什么?
  纪衡僵住了。
  一个月前?
  他明明昨天才去上课,明明亲眼看着整栋楼在天使与恶魔的战斗中崩塌。怎么会...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抬头看向镜子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中的自己,脖子上戴着那条十字项链。但他记得,在楼梯间逃跑时,项链碎了。
  而现在,它好好的又回来了。
  就像从未丢失过一样。
  纪衡颤抖着走回房间,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字迹熟悉是加百列写的:[别出门,等我回来。]
  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没有去过学校?为什么他的伤消失了?为什么时间对不上?
  第91章 编制的童话
  纪衡猛地转头看向窗户, 一只漆黑的乌鸦正站在窗台上。
  纪衡站在房间中央,世界仿佛在脚下摇晃,他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虚幻。而窗外,乌鸦的眼中,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影子。乌鸦变成黑猫蹲在窗台, 尾巴悠闲地摆动,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然后, 它歪了歪头, 突然开口吐出人言:“你确定,你现在是‘醒着’的吗?”
  纪衡盯着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昨天或者说, 他以为的昨天,他走进学校,这只猫就蹲在花坛边,安静地看着他。
  他当时以为只是只普通的流浪猫, 还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而现在,它出现在这里。
  黑猫舔了舔爪子, 忽然开口:“加百列有没有告诉你。他其实一直在骗你?”
  纪衡猛地后退一步, 撞翻了椅子。
  等等这猫说话了?!不对, 一定是幻觉。
  一定是加百列的妄想症传染给他了。一定是这样!
  黑猫轻盈地跳下窗台, 踱步到他脚边, “你真的相信, 一个‘普通人类’值得天使长寸步不离地守着?”
  纪衡抄起椅子就往莫莫身上砸, “他只是我的表叔, 闭嘴!我不听!”
  莫莫闪现都吓出来了, “为什么你的伤消失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这一个月没去学校?你明明记得自己摔下楼梯,膝盖流血,可现在连个疤都没有?”
  纪衡呼吸急促,脑子嗡嗡作响。
  是啊,为什么?
  如果加百列说的是真的,那利维坦是恶魔,这猫也是恶魔的宠物......
  可如果加百列才是疯的那个...
  那他现在听到猫说话,岂不是说明, 他也疯了?!
  门锁突然转动。
  莫莫耳朵一竖,瞬间化作黑影消失。
  加百列推门而入,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看到纪衡惨白的脸色,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纪衡张了张嘴,想说 “猫说话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我好像病了。”
  加百列放下袋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
  纪衡苦笑:“不是那种病 。”
  “是...脑子里的病 。”
  加百列的手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只猫来过了?”
  纪衡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加百列没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台上,赫然摆着一颗漆黑的珍珠。
  珍珠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猜,他更信你,还是更信自己?
  纪衡看着加百列阴恻恻的脸,又看了看那颗黑珍珠,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活在谁的“故事”里?
  纪衡盯着那颗黑珍珠,喉咙发紧,“表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加百列没有回答,伸手将珍珠捏碎。黑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还未触地便消散在空气中。
  “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加百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纪衡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嗯,我是你养大的,要是你都不可信,那世界都不可信。”
  加百列的手掌覆盖在纪衡的眼睛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人活一世,所见即真实。事物对于你,就是他向你呈现的样子,对于我,就是它向我呈现的样子。你看到的黑猫会说话,那就是会说话。你听到的耳语是真实,那就是真实 。”
  纪衡的呼吸微微发颤:“那表叔你呢?你看到的又是什么?”
  加百列松开手,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他半边侧脸,“我看到的是...”他顿了顿,“一个孩子终于开始怀疑世界了,这是成长的开始 。”
  纪衡低头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突然笑了:“所以那只猫说的可能是真的?”
  加百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牛奶,纪衡小时候最爱喝的那种,“喝吗?”
  纪衡接过牛奶,指尖触到盒身的冰凉。他想起小时候发烧,加百列也是这样,静静地守在他床边,手里总是拿着他喜欢的东西。
  “表叔。”纪衡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
  “那就证明你长大了。”加百列平静地看着他:“天使不会说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
  风掀起窗帘,纪衡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当作不存在。
  纪衡突然问道:“表叔,你信命吗?”
  加百列望向窗外,“我信选择。”,伸手将他拉入怀中,羽翼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纪衡的脸埋在他的肩头,加百列的怀抱很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纪衡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他蹭了蹭加百列的脖颈,“表叔。”
  纪衡想抬头,却被加百列的手轻轻按住了后脑勺,“别动 。”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这才是真实的 。”
  窗外,风卷落叶,纪衡闭上眼睛,攥紧了加百列的衣角。
  加百列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稳定而有力。
  咚。咚。咚。
  “人活着,不是为了追寻虚幻的‘真相’。”加百列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你应该相信自己。”
  加百列捧起他的脸,“哪怕只活一次,哪怕非常短暂。”手掌覆在纪衡的眼睑上,指腹微微发凉,“睡吧 。”
  金色的光晕从掌心流淌而出,温柔地包裹住纪衡。那些混乱的记忆全都被拂去。
  纪衡还想挣扎,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松懈下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逐渐平稳。
  加百列把他放在床上,静静注视着那张陷入安睡的年轻面孔,另一只手悬停在纪衡额前,指尖凝聚着一缕暗金色的光。
  “还不够。”
  他低声呢喃,将那缕光轻轻按入纪衡的眉心。
  “至少...撑到‘那一天’。”
  月光透过窗帘,在纪衡熟睡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加百列坐在床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望者,又像一位等待末日的殉道者。
  加百列慢慢用古希伯来语哼起了歌。
  ani holekh lamikdash hanafal,(我走向倾颓的神殿,)
  beyadi akhzat hatikvah hashvuyah.(手中紧握被囚禁的希望。)
  hashamayim yivku al hatipah ha'aharonah,(天空将为最后的水滴哭泣,)
  be'oto zman natzigu bistam,(那时我们终将见证,)
  netiv ha'olam...(世界的归途...)
  加百列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将纪衡露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褥,“睡吧,至少今夜没有噩梦。”
  清晨,纪衡打开柜子,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套精致的白瓷茶杯上。
  加百列喜欢的那个杯子?
  他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细腻的釉面。
  “我记得这玩意儿不便宜?应该不是偷的吧?我们哪来的钱买这个?”
  记忆里,他和加百列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连外卖都很少点,更别说这种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茶具。
  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摇了摇头,随手关上柜门,转身去洗漱。
  水龙头哗哗作响,纪衡低头洗脸,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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