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闻言,沈砚之身子僵硬的厉害,喉结滚动了两下,强制镇定着,苏鹤声拍了拍他的后腰,然后看了他一眼。
  沈霖安还在说:“真是想不到啊!”
  “所以,怕我继承我父母的遗产,一定要做我的监护人,也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聪明。”沈霖安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当年只剩你,你是独子,我也震惊你从小身体就弱,这么大一场人祸你都没死,命—真—大!”
  沈霖安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仿佛笃定自己讲的话都是冲他心窝子去戳的。
  沈砚之没心情跟他废话,也再没心思跟他说什么陈年旧事。
  “你跟天河合作了。”
  他突兀地说出这样一句,趁沈霖安还没反应过来,又接着说:“你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抓的准备,所以每一次车祸,都是冲着我去的,但每次都被我躲过,只有高速上那一次。”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沈砚之挺直肩背,“想要我死,但第一次失败之后,想从警察手里逃脱,必须找靠山,所以,天河首当其冲成为了你的棋子。”
  “或者说,你们互相利用。”
  “天河想要从我这里下手,让鹤声跟他们继续保持合约关系,你想要找机会,或者说另找身份除掉我。”
  沈霖安静静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今天我不想知道这个,对于你和沈家上一辈的恩怨我都不想知道,我父母,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除了倒在血泊中朝他伸出的手,沈砚之再也记不得太多。
  记不得他们的声音,记不得他们的样貌,记不得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压住身体里翻涌的难受,他继续问:“你做的这些,和天河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你真是莫名其妙,没事不要来找我!”沈霖安猛地起身,欲转身离开。
  沈砚之也起身,声音追着他的脚步:“因为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在哪里?沈家的财产你想转移给她,但为了给个合理的理由,为了能让她合情合理地度过富庶的一生,所以我必须死。”
  “所以天河答应你帮你处理这些事,帮你善后。”
  “但为什么目标冲鹤声去了?”沈砚之笑道,“我想了有一下,鹤声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天河不敢放他走,但你的事情,天河又迟迟不动手,甚至可能没能联系上接头人,所以你狗急跳墙了,对吗?”
  苏鹤声听得怔然。
  忽然想起沈霖安接二连三地找到他,跟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都是因为这些吗?
  他将视线看向沈砚之,察觉他脸色有点苍白,明显在强撑着精神:“哥,没事吧?嗯?”
  “没事。”沈砚之低声说,摇了摇头,“先等等。”
  他现在胃疼的厉害,死扣着掌心,呼吸差点缓不过来,但还有要紧事。
  “现在天河已经不会管你了,但我可以,我不要那些财产。”
  沈霖安顿了一下,继而转身坐下,眼神不明,盯着沈砚之:“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是你最后一根稻草。”
  **
  从看守所出来时,天已经黑的彻底了。
  看守所经过市中心,橙黄绿紫的光线打在沈砚之脸上,更显的他疲惫不堪。
  苏鹤声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懊恼油然而生。
  他之前不应该要求砚之跟他说从前的事情。
  他本应该猜得到沈砚之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幼时过得必然不会太好。
  “沈霖安交代的那些,我们要一并交给律师吗?”
  “嗯,录音……”沈砚之顿了一下,继续说,“还可以让律师去调取笔录。”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将是一件连锁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件。
  苏鹤声点头。
  他全程都有录音,但如果让律师调取笔录,在庭上会更有效。
  届时数罪并罚,天河这一劫,无论怎么样,都是少不了缺胳膊少腿的。
  苏鹤声叹了声,翻开手机让郭仲处理热搜的事情,这几天恐怕不会安宁。
  到公寓时,已经晚上九点半。
  如今的夜晚已经不算凉了,司机停下车,示意跟拍先下车:“到了,苏导。”
  “好。”苏鹤声应了,转身去叫沈砚之,“砚之,到了。”
  但沈砚之没有任何反应,额上汗水不断,死死抵着上腹,咬着牙,但仍然克制不住地泄出两声低吟。
  “砚之?!”
  第57章 第57章 检查报告
  苏鹤声叫不醒沈砚之, 直接将人抱下车往公寓里去。
  摄影师跟在身后也焦急万分,耳麦里传来林导的指令,让先处理紧急情况。
  他们一边听从指令, 一边着急地跟在苏鹤声身后问东问西,但苏鹤声着急拿药烧水,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
  见他忙不过来,分了几个跟拍出来,替他去厨房开火诸煮粥。
  苏鹤声只愣了一下, 跟摄影老师道了声谢, 之后迅速返回房间。
  沈砚之蜷在床上, 无意识地低吟出声,额上不是细密的冷汗,而是层层汗珠滚落, 在渗透上洇出一片湿意。
  犹如哭泣一般。
  苏鹤声拿了药进来,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蠢的要死, 沈砚之现在不能随便吃药,于是又转身回厨房, 灌了一个水热水袋。
  灌热水的暖袋很烫,烧的滚烫的水在手心里晃荡, 被拿在手心, 只不过几秒,手心就会被烫红一片, 泛着烧灼的疼痒, 正正经经地经过掌心的经络, 冲进心脏。
  只剩下疼。
  苏鹤声掰开沈砚之的手,把热水袋放到沈砚之上腹,但又担心烫, 于是先将自己的手烫暖,再放到他的上腹暖着,缓缓按揉。
  沈砚之已经疼的意识模糊,眼皮沉重到像灌了千斤水泥,片刻后他才掀了掀眼皮,呢喃着喊了一声鹤声。
  声音很微弱,但苏鹤声捕捉到了,连忙应了一声。
  知道他可能还没清醒,苏鹤声在床沿坐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沈砚之斜靠在他的胸膛,呼吸微沉。
  这样的呼吸声很容易让苏鹤声陷入恐慌,短促而沉重,仿佛重病之人不久于世前的虚弱。
  苏鹤声干咽了一下,忽然觉得嗓子干涩,疼的厉害。
  “没事的没事的,哥,等会儿就好了。”
  沈砚之听得到,他勉力睁了睁眼,可眼前一片漆黑,带着点银闪闪的白点,他抬手去摸什么,却被苏鹤声一把捞过塞进被窝。
  “找什么?”苏鹤声温声问,“烧的有点高了,不能再着凉。”
  沈砚之没做声,被苏鹤声禁锢在怀抱内。
  他没摸什么,他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事实如此,他的确看不见了。
  而且不是视线模糊,而是彻底的,连苏鹤声的手都看不见了。
  他偏过头,埋进苏鹤声怀里,幸好耳朵还能听见,能听见耳畔疯狂鼓动的心跳声,是苏鹤声的强劲的心跳。
  还好他还可以听到。
  大概是生病的人过于脆弱,沈砚之闷声闷气地抽噎起来,不明白怎么自己总是被捉弄的那一方。
  如果他和苏鹤声一早就离婚,可能不会有现在这样不舍的情绪。
  可现在离婚没离成,感情的确在被修复,可身体却越来越差,他看不见了。
  他的确看不见了。
  往后可能还会有其它症状,那苏鹤声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虽说事不尽人意,可沈砚之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万事都不尽如意。
  想离婚的时候离不掉,不想当甩手掌柜后,身体上不断毫无征兆地显现出来的症状,都在提醒他的人生会比苏鹤声更早一步到达终点。
  苏鹤声感受到身前灼热的呼吸,挨着胸口的那块衣服已经沾湿,紧贴在身上。
  他身体僵硬住了,动作迟缓地将沈砚之的脑袋抬起来,看见他湿润的脸庞,苏鹤声慌的讲不出话来。
  “砚之,怎么哭了?很痛吗?”苏鹤声一边哑声问一边摸电话准备打给严义,“不哭不哭,我给严医生打电话。”
  “不要。”沈砚之哭的静悄悄的。
  一声不吭地就把嗓子哭哑,这声音听进苏鹤声心里,足以让他心酸心碎。
  沈砚之拒绝,苏鹤声又只好哄:“好,好,不哭了,为什么哭?是不是还很难受?”
  沈砚之没说话,呼吸急促起来,一手摸上苏鹤声的脖颈,低声说:“你亲我。”
  “好。”
  苏鹤声答应,低头亲了亲沈砚之的嘴,又往上移,差点将他整个脸一个角落都不移的都亲了个遍。
  苏鹤声移开唇,但沈砚之还不满足,埋在他怀里,缓了两口气,又说:“鹤声。”
  “嗯,我在这儿,热水袋还热着,再暖会儿,不要乱动。”苏鹤声半分不敢懈怠地哄,一边给他暖着胃,一边轻轻抚掉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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