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尽欢 第98节
高烧在沈砚舟照顾一夜后得到缓解,此刻感冒卷土重来,生病的脱力感再度蚕食着身体。
许尽欢狼狈地趴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泪痕在脸颊纵横交错,狼狈至极。
直到吐到整个人都脱力,许尽欢的双臂再也撑不住她几十斤的体重,轰然倒在浴室冰冷的地砖上。
视线如同一台老旧的、搜不到频道的电视机,时断时续的马赛克,并夹杂着黑屏。
许尽欢艰难地喘息,她分不清到底是感冒高烧的后遗症,还是久违的焦虑抑郁躯体化,在今天再度造访。
身体好像都脱离了控制,动动手指都似乎需要倾尽全力。
许尽欢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瓷砖上挪动,她爬动一下,就止不住颤抖。
飘到浴室门口的牛皮纸袋,几米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无论她怎么伸长手臂,都无法触碰到。
大口的呼吸让肺部氧气过剩,许尽欢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避免陷入呼吸性碱中毒的困境。
她的手机还在餐厅的大理石桌上,那个爱她的人又被她亲口气走。
没有人会来救她。
闪着马赛克的视野终于罢工,许尽欢倒在浴室中央,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一只手还在倔强地向前够。
最终,指尖也没有触碰到牛皮纸袋。
那个遍布着吹干的咖啡渍的纸袋,和女人纤细的手,相距甚远。
就像他和她之间,咫尺就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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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脚步已经来到沪市,阳光洒在皮肤上,像是温热的轻纱。
许尽欢是被晒醒的,午后阳光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毫无遮挡地洒向室内。
空调没有开,微风卷着初夏的气息吹进室内。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并不刺眼,许尽欢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放空自己。
记忆像是断片,稍加回想,后脑勺就一阵刺痛。
她躺在床上,宛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几分钟又或许是半小时,许尽欢才慢慢把记忆连贯。
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是躯体化发作,倒在浴室里了?
无论是现在身下柔软的床铺,还是天花板的吊顶,都与浴室对不上。
五感恢复得很缓慢,眼前是720p的模糊画质。
许尽欢隐约听见键盘敲击声,她闭了闭眼。
轻微的敲击声节奏稳定,又时不时有着几秒钟的间隔。
不是错觉或是幻觉。
躯体化的时候,她能听见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说话声,击打声,甚至是重物撞击声。
但是那些幻觉,都是无序的,不会有规律的节奏。
许尽欢没有力气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耗尽了。
既然躺在床上,还能醒过来,那应该是没死。
要是不小心闹出意外,沈砚舟这套价值不菲的大平层,就要成为凶宅了。
真是地狱笑话。
许尽欢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假设逗笑,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发出一点气音的笑声。
键盘的敲击声一停,而后是熟悉的、低沉的磁性嗓音。
“还难受么?”
许尽欢不需要看,就知道是谁。
她望着天花板,瞳孔重新聚焦,视线缓缓下移。
沈砚舟坐在床边的矮沙发上,金丝眼镜反光,许尽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看到折射到镜片上的电脑屏幕。
她眨了眨眼,心想,真不愧是工作狂,无时无刻不在加班。
有这么敬业的劳模精神,难怪年纪轻轻,就在红圈所晋升合伙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许尽欢轻声问道。
沈砚舟沉默了几秒,继续敲键盘,淡淡道:“回来拿文件。”
“哦。”许尽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勉强笑道:“谢谢你回来,顺便把我捞到床上,不然我估计得在地砖上躺一晚上。”
沈砚舟听着她的道谢,掀起眼皮看向床上虚弱却满不在乎的女人。
电脑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法律意见书,前半截措辞严谨,格式规范。
后半截语序混乱,毫无逻辑,夹杂着一堆无意义的英文字母。
从小狮子醒来的那刻,沈砚舟就无法专心。
许尽欢盯着窗外和天花板发了多久的呆,他就心不在焉了多久。
文件足有半页的篇幅,都是他敲出来的乱码。
沈砚舟默默删除乱七八糟的片段。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合上笔记本搁到一边。
身高腿长的男人,单膝跪在床沿,扶着许尽欢起身,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作为支撑。
许尽欢就着沈砚舟的手,喝完一杯温水,乖顺得不可思议。
就在喂完水,沈砚舟端着玻璃杯退开的那刻。
她突然开口道:“沈砚舟,这段炮友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明天会搬走。”
话音落下,房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是我不够好麽?
许尽欢:不,恰恰相反,是你太好了。太过深厚的感情,我无法给予同样的回馈。
第51章 .镜花水月
◎“以后抽过烟,就不准亲我。”◎
夏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热烈, 却温暖不了人心。
落地窗明亮几净,今天没有厚重的遮光帘阻挡,阳光肆意洒入室内。
两个人一站一躺, 都在阳光俯照的区域内。
彼此却都像是被寒风吹过,来自西伯利亚呼啸的冷风,肆意地从心口破洞灌入。
阳光带来的温度, 都被尽数剥夺。
半晌后, 沈砚舟拎着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
他披上西装的动作优雅矜贵。
他穿衣服的样子,许尽欢见过很多次, 西装暴徒的性张力爆表。
这次,画面同样赏心悦目。
“嗯,随你。”沈砚舟淡淡道, “最近律所比较忙, 这几天不回来,搬家的话请自便。”
许尽欢垂眸点头, 没有再说什么。
余光里,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取了电脑再次转身离开。
走之前,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板感冒药,轻轻搁在床头柜,放在那半杯温水旁边。
薄底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 脚步渐渐远去。
他走得很慢, 像是在等待身后的某声挽留。
大平层很大,从卧室到门口十几米的距离,沈砚舟走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 60秒, 每一秒钟都像是凌迟。
直到关上家门, 他没有等来一丝一毫动静。
沈砚舟站在楼道的顶头。
落地窗外楼宇林立,这座被称之为经济中心的城市,似乎永远不会停歇,远处黄浦江边,也无时无刻都能见到游客络绎不绝。
城市喧嚣热闹非凡,沈砚舟伫立在走廊里。
他在抽烟。
很久没抽,几根烟下去竟然有些晕眩。
沈砚舟摸出手机放在窗台上,睨了一眼烟盒,对着窗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抽完之前,我给你反悔的余地。”他喃喃道。
金丝眼镜后眸光闪烁,墨蓝色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厚重得令人心悸。
蓝天白云逐渐被绚丽的火烧云替代。
夕阳西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路灯接连亮起,辉煌的灯火再次点亮这座大都市。
黑暗的楼道里,一抹猩红如同深渊巨兽的红瞳,在暗处伺机蛰伏,打量着一切。
猩红光点越来越亮,到达某个极限值的顶峰后,急转直下,逐渐无声熄灭。
几乎是光点熄灭那瞬间,铃声打破走廊的沉静,声控灯应声亮起。
沈砚舟随手灭烟,把烧到烟蒂位置的烟头丢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