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尽欢 第83节
今天这场饭局是她体感最舒适的一场。
没有道德绑架的酒桌文化,没有不分场合的黄色笑话。
不论是饭前的品茶,还是饭桌上的君子之交的氛围,都让许尽欢对‘饭局’这个词有所改观。
宾主尽欢后,也没有下一轮的陋习。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沈砚舟送走朋友后,转身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许尽欢耸耸肩,拒绝道:“我开车来的。”
“行,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喝酒的饭局都结束得早。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八点都没到。
沈砚舟和她一同往停车场走。八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到处都在上人。
到停车场许尽欢就傻眼了。
估计是没找到停车位,有辆车直接横着停在过道里,把她的车堵死在里面。
沈砚舟看了眼那车的挡风玻璃:“没有留电话号码。”
许尽欢也凑过去瞧了瞧,确实没有留号码,想联系车主挪车都没辙。
“我送你吧。”沈砚舟晃了晃车钥匙:“车就扔这儿,明天上班的时候,我送你过来取。”
许尽欢诧异扭头:“咱俩家不在一个方向。”
沈砚舟反问道:“不在一个方向就不能送你了麽?沪市交通安全法,可没有规定不能走回头路。”
他淡定到理直气壮,许尽欢都要被他的话整笑了。
“我今天真是见识到律师的嘴有多厉害。”许尽欢托着下巴,咂舌道:“坚定了以后不要轻易惹律师的念头。”
沈砚舟带着她往自己的车位走,边道:“惹了也没事儿。红圈所就那么几家,律师圈基本上都是熟人。你惹了谁,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他一本正经的玩笑话,莫名戳中了许尽欢的笑点。
许尽欢笑得直不起腰,忍不住捉弄道:“沈律面子确实大,政圈商圈都有人脉,今天我也算抱你大腿啦。”
身高腿长走在前头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对向恰好驶来一辆车,璀璨的车灯把这一隅角落照得如同白昼。
车辆转弯驶过,灯光在沈砚舟的镜片上折出处光斑。
有些刺眼,许尽欢眯起眼睑,光晕下,沈砚舟将近一米九的九头身脊背笔直,身形轮廓仿佛是从建模里抠出来的。
许尽欢听到低音炮的磁性嗓音,对她说道:
“大腿可以给你免费抱,打我名号在外面狐假虎威都可以。”
“哇,这么大方嘛。”许尽欢故作惊讶。
沈砚舟解锁了车子,从善如流道:“给点利息就成。”
“呵呵。”许尽欢翻个白眼,边上车边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昏暗的车内,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许尽欢只听见他耐人寻味的轻笑。
“现在法治社会,取你命的话,我还得被判刑坐牢,亏本生意不做。”沈砚舟发动车子,沉吟道。
许尽欢哼唧道:“那没辙咯,交易失败~”
夜幕降临,城市道路里密密麻麻的车灯亮起,车辆密集,行驶起来像自来水管道里小鱼,挤满管道,依次向前游动。
车载音响里歌曲悠扬,是许尽欢听过无数遍的泰勒斯威夫特。
充满生命力的乡村音乐,动听婉转。
或许是音乐太过熟悉,熟悉地像是催眠曲一般;又或许是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味,给予的安全感太足,许尽欢不知道靠着车窗阖上了眼皮。
等红绿灯的间隙,沈砚舟把空调风打弱。
他动作轻柔,掌心用力轻轻掰着小狮子脑袋,让她靠在副驾靠背上。
又伸手从后座勾来一件风衣,搭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刚好红灯转绿,suv在路口向着家的方向左拐。
许尽欢沉沉地睡着,所处的环境给她莫名的安全感,潜意识以为回到了她的小公寓。
缠绵的英文歌声中,许尽欢像往常裹被子那般,裹紧男人的风衣,在放倒的座位上呼吸逐渐平缓,进入深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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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映成趣的项目很多,大部分都需要许尽欢亲自把关。
这也是她宁愿房子选老破小,也要住得离工作室近一些的原因。
老破小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混杂,而且房子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许尽欢经常能听见楼下,邻居辅导孩子功课时被气到咆哮的怒吼,又或是巷子口清晨早点铺的喧闹。
她已经习惯睡前戴耳机,来回循环播放那些能倒背如流的泰勒专辑。
手机铃声响起,许尽欢下意识伸手到枕头下面摸手机。
手感不对。
异常的皮质触感唤醒了神经,许尽欢盯着漆黑的车顶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音响里音乐已经停了,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铃声再次响起,许尽欢循着声音摸到手机。
她敛着眼皮接通,睡久了导致嗓子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勉强挤出一个“喂”。
“你家里打起来了。”进过信号的压缩,颜煦的声音有些变质,像是被老旧收音机压制过的音色。
许尽欢有点懵:“谁打谁?”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钟,颜煦听出她沙哑黏糊的音色,握着手机皱眉道:“感冒了麽?”
“没。刚在睡觉。”许尽欢解释道。
“才10点你就睡觉了,夜猫子现在也开始养生了啊。”
他打趣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之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他们还是少年时期的青梅竹马,还是关系□□的挚友。
许尽欢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解释道:“前几天都没睡好,刚不小心睡着了。”
颜煦能想通,退回到朋友的边界线上,许尽欢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地。
他告白时,许尽欢拒绝的时候态度很强硬,哪怕闹得分道扬镳,也不会给予一丝一毫希望。
江浸月来了几趟,企图当和事佬,但许尽欢就是咬死了不可能。
失去一个挚交好友,哪怕表现得再若无其事,许尽欢内心还是没办法做到真正无所谓的。
可她内心清楚,有些念头就是必须要掐死在摇篮里。
拒绝告白,一时半会可能失去一个发小,但时间会抚平所有的求得不得。
或许多年后,铁三角还能再度聚到一块,聊天打趣,这段大少爷无疾而终的暗恋心事,甚至会被当成三人间茶余饭后的调侃。
假设,她稍微留有一点余地,察觉到有希望的颜煦,只会穷追不舍。
许尽欢了解自己,她可以在友情里把命都交给对方。
就像很多年前,颜煦和她去海边深潜。
在深海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突发事件,潜水搭档就是唯一的伙伴。
在潜水中,一起组队做过潜水搭档的,那真是过命的交情了。
她可以在友情中交付包无保留的信任,却无法相信爱情。
许尽欢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真诚炽热的爱情存在,但她同时也认为这样炙热纯粹的爱情,并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从小到大,她向来运气就不太好。
是老天爷并不宠爱的孩子。
与其在未来为家庭的一地鸡毛蒜皮,而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如把情愫的种子扼杀在摇篮,或许多年之后沉淀后的土壤,会重新长出友谊的鲜花。
颜煦能想通这一层在许尽欢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能想通得这么快。
这前前后后也才一星期,就能忘掉那糟糕的记忆。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心说,男人嘴里的爱情,果然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啊。
当朋友大家都轻松。
爱情这玩意,就跟开盲盒似的,打开后无论是人是狗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许尽欢会憧憬,会心动,但她不会去开盲盒。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视野一下子开阔,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引擎盖上。
是沈砚舟。
昏黄的路灯并不明亮,却自带暖色的渲染效果,给男人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滤镜。
有股岁月静好的温柔气场。
“你刚说我家打起来了,谁打谁?”许尽欢问道。
“温叔把温帅打了。”
听到是无良老爹和便宜弟弟,许尽欢顿时也不着急了,甚至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好奇道:“苏倩没拦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啊?”
“她不敢。温帅惹事儿了。”颜煦回答道。
许尽欢:“又把老头子公司里那些业务骨干,瞎裁了?”
颜煦站在阳台,仰视着夜空中灿烂的星河,思考着许尽欢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和在看同一片星空,还是在工作室趴着刚睡醒,打着哈欠到茶水间去做一杯满冰的咖啡……
“喂?别打哑谜,温帅到底干嘛了?”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嗤笑道:“能把古板老头气成这样,我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比我想象得还要拉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