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萧砚虽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想了想也无从反驳,便没说什么。
  只是,这人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小朋友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不带烟了,萧砚拆了糖纸后将糖果放到了嘴里,瞬间,酸甜的草莓味就在口腔里炸开了。
  这不是特制的信息素棒棒糖,只是普通到每个便利店都会有一大把的那种棒棒糖。
  但萧砚却在这酸酸甜甜的味道里着了迷。
  他轻轻地用牙齿咬住糖球,稍稍用了些力,糖果便四分五裂在口腔里化成了碎块,甜味在口腔里蔓延的速度越发肆虐。
  很甜,很甜,但他突然地想起了昨晚的亲吻。
  言朔的唇好像比它甜,甜很多。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萧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他们急促的呼吸,不知道放哪的手,紧紧插在发丝里的手指,记得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腰时用了多大的力道。
  那些暧昧的画面,湿润的触感,甜腻的气息此刻都被这颗普通的糖果勾了出来,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心海里跳动。
  几乎要蹦出胸腔。
  “真是要了命了!”萧砚低语了一声。
  没想到刚抬头,就听到一句带着笑的“什么要了命了?”尾音还拉得怪长。
  萧砚慌忙地从嘴里挤出来三个字“没什么。”
  但他却在说话的时候躲掉了言朔的眼神。
  “真的吗?”言朔更靠近了萧砚一些又问了一遍,说话间热气全都扑洒到了萧砚的耳廓,勾得萧砚心里痒痒的,但他只是轻轻伸手将他推开了。
  顺便催促了一句“演出是不是快开始了,进去吧。”
  言朔看萧砚不愿意回答,便没再多问。
  “演出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开始,我先带你去观众席。”
  “好。”
  到了之后萧砚才知道,原来言朔给他留的是全场最佳观赏区的最中间的位置,几乎能看清台上人的一举一动,连一个细节都不会被挡住的那种。
  “这里……”
  萧砚转头想问言朔,却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言朔打断了。
  “我特意给你留的,放心吧,我付了钱的。”
  早在定下来这场演出的时候,他就给萧砚预定了这个位置,不管他会不会来,总会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嗯。”萧砚说完顿了一声,又继续道:“没怀疑你以公谋私,放心吧。”
  萧砚说完便坐了下来。
  “你先去后台准备吧。”
  “好。”
  言朔走了之后,萧砚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来。
  “如果我不来呢?”
  他轻轻地说道,不知道是在问已经离去的言朔,还是在问自己。
  可这个问题好像本来就是不成立的,因为,不管这场坠机意外会不会出现,他都会来。
  区别只在于早到和晚到,有座位和没座位的区别。
  以前,他错过了他那么多次演出,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怎么会再错过。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演出开始了。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不是明晃晃的白,也不是斑驳的五颜六色,而是深深的暗红色,像血雾一般将整个舞台笼罩起来。
  在舞蹈演员还没出场的时候鼓点先至,沉重、整齐,带着铁血的冷硬质感,每一下敲击都仿佛响在灵魂深处。
  随着鼓点声音由快转慢,一队穿着军装的舞者登上了舞台,言朔最后登场。
  萧砚知道,言朔是这场表演的主舞。
  在言朔出场的那一瞬间,萧砚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好像要把他吃到骨子里去似的。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他并没有细看言朔的演出服,这一看,他的目光仿佛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束腰的军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腰线,长靴裹住他有力的小腿,黑色的军服上别着无数勋章,荣耀在暗红色的光里并不那么显眼,萧砚却觉得烫极了。
  因为他知道那些勋章不是假的,都是言朔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换来的。
  至今,他仍然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退役转身进了娱乐圈。
  哪怕心中隐隐有猜想,但他却不愿是那样的结果。
  他不想做那个阻碍了他前程,断了他的热爱、他的理想的人。
  突然,暗红色的光渐渐被冷白的光取代,金属配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言朔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他的眼里没了往日的温柔,不再是平日里慵懒含笑的模样。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锋利无比。
  鼓点渐急。
  言朔一个利落的旋身,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利落的弧线。他身后的舞者动作比他整体慢一拍,但依旧整齐无比。
  像极了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将军和他等待出征的士兵。
  他们的动作都无比精准利落,每一次抬腿都能带起风声,每一次挥臂都如拉满的弓,只等箭矢上弦。
  在又一个整体动作完成后,其他舞者如潮水般退到了后面,只留了言朔站在舞台中央。
  光束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照亮了那俊美无铸的面庞。
  突然,鼓点骤停,同时,言朔双脚离开了地面,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教科书般的完美动作——倒踢紫金冠。
  他的身体好似柔弱无骨,后仰到了极致,腿像长鞭似的劈开了空气,绷直的足尖几乎触到了后脑。
  灯光在这一刻转成了刺目的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光里,像一柄折不断的利剑。
  鼓点落下的那一瞬间言朔双脚稳稳地着了地,就像利剑入了鞘,又像将军落下了高举的手。
  一瞬间,后面的舞者四散而出,将言朔围在了最中间。
  他们两两组合,一个扎着侧马步像木桩一般稳稳地钉在地上,另一个轻巧地踏上对方的曲起的大腿,而后又利落地跳下。
  几乎是眨眼间又变成了分列排开的队形,但言朔依旧在最中央。
  做着比倒踢紫金冠更高难度的动作。
  萧砚看见汗珠不断地从言朔的下颌低落,而后滴落到了地上,看见了他脖颈间暴起的青筋,看见了军装后背被汗水映湿的深色痕迹。
  那些不顾肋间的伤口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做着练习动作的时刻,那些累到在练舞室里昏睡过去的时刻,那些因为练舞在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淤青,在此刻都化作了让人惊讶的爆发力。
  他们的汗水好像比那白色的灯光更加刺眼,他们的每一次起舞,每一次跳跃,都在为这场表演加入生命力。
  音乐戛然而止的瞬间,他们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用右手握拳抵住胸口,轻轻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们对观众的最高规格的谢礼。
  剧场死寂了两秒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萧砚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台上的那抹声影。
  言朔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垂下来半遮住了眼睛。
  可他好似能感受到言朔的视线正在看向他。
  炙热又滚烫。
  开场表演结束,言朔也随着舞蹈演员一起下了台。
  舞台上的白色灯光在人走光的那一刻就彻底黑了,直到第二个节目开场才会再次亮起来。
  萧砚本以为会等多些时候,却没想到五分钟后,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但只有一束冷光斜斜地劈下,像极了一柄悬而未落的刀。
  言朔站在光里,一袭红衣,不是艳丽明亮的红,而是沉郁的绛色,宽大裙摆上的褶皱像已经干涸的层层血迹。
  红衣上用金色丝线绣着蜿蜒的脉络,细长的腰带拖出的弧线像河流的写意轮廓。
  衣摆虽然宽大,但并不飘逸,反倒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坠落感,像是将整个夜色都浸染在了上面。
  他手中持一把黑色的伞,随着伞柄被高高举起,黑伞在言朔头顶缓缓展开。
  伞骨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如衣服一般的绛色,分布在黑色的伞上,擦撞出了一种无言的沉重感。
  伞面倾斜的刹那,言朔足尖点地,接着旋身、跳跃,红衣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伞的边缘随着言朔的动作掠过了地面,擦出了几缕细碎的火星,仿佛星星之火一般点燃了黑色的舞台。
  言朔的每一个节拍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他的舞姿既非柔美,也非刚烈,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诱惑。
  对,就是诱惑。
  他的每一个动作好像都在吸引着观众的眼球,让人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萧砚感觉他仿佛在台上看见了千军万马,看见了无数星光。
  原来,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黑伞在言朔的手中仿佛与他整个人融为了一体似的,每次都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被稳稳地收回。
  伞尖时而如利剑般刺出,时而又如权杖般顿地,每一次敲击都在空旷的舞台上极为清晰,像极了掷地有声的心跳,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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