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错 第13节
何姬没想到骆辞敢动真格,生了惧怕,趁几人不备,逃出东院,一路喊着“杀人了!”朝府门跑去。
虽然何姬很快被绑回了凝和东院,但三个侍妾被国公夫人强行灌药的事,还是传到了骆氏耳中。
骆氏遂传姜姮前去问话。
“姜氏,你身为三郎妻子,至今未能诞下一儿半女也就罢了,还如此忌妒跋扈,苛待婢妾,你是不是想让我三郎断子绝孙!”
今日何姬跑出来时,骆氏正在待客,丢尽了颜面,早就恼了姜姮,遂一见人就劈头盖脸责问起来。
姜姮根本不知骆辞冒用她名给侍妾灌药的事,辩道:“儿媳不知母亲为何这么说?”
小骆氏哼声:“弟妹,你就别装糊涂了,那三个侍妾都说是你逼他们喝药,难不成他们还敢诬陷你?”
姜姮坚持否认,骆氏只当她嘴硬,层层追溯传话的人,最后追到了骆辞那里。
骆辞又拿出一贯的小心翼翼楚楚可怜,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哭着向骆氏道:“姑母,不是嫂嫂授意我做的!”
小骆氏高声道:“阿辞,你别怕她,母亲和我会给你做主的!”
转而嗔目看着姜姮:“你可真会使唤人,什么事都支使我妹妹去做,出了事,就把她推出去挡着,真当我们娘家没人,由你欺负了吗!”
小骆氏话音刚落,骆辞就配合地伏地大哭,委屈的不行。
骆氏心中早就认定这事是姜姮做的,哪里还会仔细去分辨什么,见两个侄女抱头痛哭,只觉得自己都被人欺负了,恼恨地看着姜姮道:“你不止妒忌跋扈,还满口谎言,你给我去家庙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说实话了,再来我前头!”
姜姮也知骆氏姑侄几人心在一处,自己说不清的,遂也不再分辩,起身要往家庙去,恰撞上归来的顾峪。
“家主,夫人病了,不能再去跪家庙,求家主开恩!”蕊珠一见顾峪,立即跪下央求道。
顾峪摆手示意她起身,看看姜姮,又望向堂中伏地长哭的骆辞和一旁抹眼泪的长嫂,最后看向骆氏道:“母亲,何事如此动怒?”
骆氏遂将前因后果说了,末了又恨恨指着姜姮道:“你别看她和灵鹿生了一副容貌,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比灵鹿可是差远了!”
顾峪听罢,又看看姜姮,见她始终低着眼眸,脸色惨白,人亦有些恹恹无神,确是一副病容,想了想,对蕊珠道:“带夫人回去休息。”
“三郎!”骆氏不允。
“三叔!”小骆氏亦不甘心。
顾峪仍是授意蕊珠带姜姮回去,蕊珠忙千恩万谢,和春锦一起半扶半抱着姜姮离了颐方堂。
等姜姮一行人离去,房内静下,顾峪才正色对母亲道:“赐药之事,是我的授意。”
骆氏姑侄都瞪大了眼睛。
只有骆辞知道顾峪在撒谎,也只有骆辞第一时间想到了揭露他谎言的说辞,若真是他授意,姜姮方才为何不说,又为何否认?但她不能说……
可她又不甘心,微一思量,有了两全之策,哭着道:“真的吗,表哥,真的是你授意嫂嫂的?那为什么嫂嫂不肯说,非说是我自作主张,逼三个姐姐喝药?”
顾峪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默然片刻,还是给出解释:“她不想那三个女子记恨于我。”
这缘由似乎很恰当,骆氏和小骆氏都不再说话,也不再问顾峪到底是何考量要赐药三人避子,想来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只有骆辞心里的恨愈发重了,她知道是顾峪在扯谎,这个从来刚正严明的表哥,为了护下那个姜氏,不惜撒谎欺骗他的母亲和长嫂。
顾峪离开颐方堂,去了凝和院。
姜姮刚刚喝了药,困意正浓,又被婆母叫去无故受了场斥责,心底多少有些淤滞,躺在榻上将将睡着,又听婢子禀说顾峪来了。
不论如何,他方才护下了她,免她一顿责罚,她该起来对他道声恩谢。
姜姮揉了揉发疼的鬓角,抬起眼皮,勉力撑着身子下了榻,亲自为男人斟茶。
“方才,多谢夫君。”
概因病着,女郎本就温和的声音此刻更是软绵绵的,顾峪又看看她,问道:“怎会病了?”
他声音一贯冷淡,这话亦没有半点关心的温度,像是例行公事的问候。
姜姮道:“大概是贪凉,夜中没关窗,染了风寒。”
顾峪淡淡嗯了声,闻到房内的药味,知道女郎已在吃着药,遂也不再多言,想了想,说道:“药的事,你该提前告诉我。”
姜姮一愣,很快明白他是何意,显然,他也认为,真是她逼着三个侍妾喝那避子药。
“不是我。”姜姮分辩,不由颦眉。
顾峪微微皱眉,但见女郎颦眉望他,念及她在病中,且方才已受过母亲训斥,遂又按下不悦,耐心道:“这回便不计较了,但日后,你不要再做这事,也不要拿阿辞做挡箭牌。”
“国公爷,真的不是我。”姜姮再次说。
顾峪目光一沉。
他自然不信姜姮是清白无辜的,这种事情除了她会做、敢做,旁人谁还会做?
他都说了不追究了,她却还是嘴硬扯谎。
“你休息吧。”
顾峪本打算在房中歇的,但看女郎没有丝毫悔改之意,遂又起身出了房门。
第14章
姜姮知道顾峪不信她,他只是看她病了才没有惩罚训诫她,骆辞大概早料到今日情景,才有恃无恐假借她的名号行事。
“春锦,去东院告诉他们,以后只要不是你去传话,都不是我的意思。”
春锦应好,往东院去了,不料这一去,一个时辰才回来。
蕊珠问:“怎么去这么久?”
春锦没有说话,看了眼内寝,小声问:“姑娘睡了么?”
见蕊珠点头,春锦才敢露出委屈不满,拉着她在外厢小声说话。
“家主也在东院,看那三个女人跳舞呢,自姑娘生病,他一日没有来看过,今日倒是有空,又去了东院!”春锦说着,眼睛红了。
蕊珠忙安抚:“家主前几日没来,不是因为七姑娘病了么,他一定是要照应七姑娘。”
“七姑娘七姑娘,就你家七姑娘是人,我家姑娘就不是人!”
春锦早替姜姮不平,念及自家姑娘病着,蕊珠还要替旧主说话,恼了她,不觉提高了音量嚷道。
蕊珠也觉自己冤得慌,小声道:“你冲我撒什么气啊,是家主自己要去,又不是我让家主去的。”
见春锦哭得可怜,想到两人在一处也有多年情分了,不欲多争吵,抱抱她问:“你在东院是不是受委屈了?”
春锦眼泪掉得更多,点点头,怕惊动姜姮,愈发小声说:“那个何姬阴阳怪气说了我半日。”
两个丫鬟在外厢说话,声音虽小,但房内很安静,姜姮又从未真正睡着,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知春锦这场委屈是代她受的。
顾峪这个时候去东院,自然是为了安抚那三人,何姬因为喝药一事,想必早对她满怀恶意,因着身份差别,终究不敢对她怎样,这次寻着机会,正逢顾峪为她撑腰,便都将气撒在了春锦身上。
顾峪一心以为药是她灌的,念在她生病才网开一面,但对春锦就没那么宽厚了,他由着何姬数落春锦,一来泻何姬之怨,二来,大概也有敲山震虎之意,让她以后不敢妄动那三个侍妾。
姜姮微微叹了一息,下意识去摸脖颈上的项坠,没摸到,自己不知为何,倏尔鼻子一酸。
她的阿姊回来了,是一个孀妇,现在看来顾峪对她情意不减,所以,能放过她了么?
等阿姊出狱,她能和离么?
···
谁都没想到,才过了没几日,东院又出事了,三个侍妾齐齐病倒,以何姬病得最重,听说呕了许多血,已经不省人事,只口中念念不停嚷着一句话,道是“有人害我”。
大夫来了几拨,都未查出明确病因,只是开了些药,让夏、苏二人静养,至于何姬,几个大夫都道无力回天,三日没撑过,就被抬了出去。
这事自然惊动了顾峪,他一进东院,夏、苏两人就跪下了,哭求他放二人离开。
两人很清楚,何姬说得不错,他们这次生病绝非无缘无故,那些来看诊的大夫,怎可能个个都查不出病因?不过就是看他们命贱,怕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祸上身,才都缄口不言。
他们初来乍到,对北地那些害人的药物并不清楚,也没有察觉自己到底何时何处被人投毒了,想来顾峪不会大动干戈去查,且就算查了,后宅事务杂,也不一定能查出个结果,到时候一句轻飘飘的话,言他们使苦肉计,故意搅得家宅不宁,便又是他们的罪过。
“国公爷,求你放我们走吧。”
苏兰薰在三人之中最为胆小,亲眼目睹何姬死状,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平常见到顾峪从没胆子近前的人,这会儿抓住他衣角,哭得满脸是泪。
顾峪命成平扶起夏、苏二人,说道:“自今日起,你们生活起居由成平一人负责,吃穿用度,皆单独安排。”
不止如此,东院还单独增设小厨房,又添了几个洒扫婢仆并顾峪亲自挑选的护卫,这才安定下两人。
“成平,查得如何?”书房内,顾峪问道。
三人甫一生病,他便交待成平去查,如今已过去几日,该有个结果了。
成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无所获,夏姬三人吃穿用度与各个院里没有差别,查不出异常,且也不知到底何时何物致他们生病,没法细查。”
顾峪微忖片刻,问:“大夫那里怎么说?”
成平遂将大夫查不出病因之言说了。
顾峪又道:“药是谁开的,可对症?”
“是韩大夫开的,应当对症,夏姑娘和苏姑娘好许多了。”
“叫他来。”顾峪料想韩大夫应未尽言,既开了对症的药,该当清楚病因。
韩大夫见房内只有顾峪一人,知他心思机敏必然识破自己所虑了,遂也不再隐瞒,对他说了实话。
“那三位姑娘确像中毒,应是一种唤做油煎馥鳞的避子丸,这药毒性极强,一粒即有避子之效,若用多了,轻则呕吐腹泻,重则呕血昏迷,有性命之忧。”
何姬殒命,应当就是用药过量的后果。
顾峪目光一沉,又是避子药。
辞别韩大夫,顾峪径直去了姜姮居处,进门,见女郎坐在窗前,正闲闲懒懒地拨弄着一支红艳艳的榴花。
她本就面如桃李,映着手中榴花,更是光彩溢目,令人眼前一明。
她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应当已经病愈,这会子尤其心情不错。
姜姮起身迎他,柔声唤了句“夫君”,顾峪沉沉“嗯”了声,算是回应,在案旁坐下,问她道:“东院的事,你可有头绪?”
他望过来的目光严肃而犀利,显然不是寻常问话,姜姮知道,他又像上回一样疑到了自己身上。
“国公爷,上回不是我,这回也不是我。”
姜姮娓娓辩道:“从前东院的东西,确是府上统一送到我这里,再由我安排,但自我生病,我便叫他们直接配好了送过去,不经我的手。”
这些情况顾峪自然也查到了,即便如此,姜姮的嫌疑还是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