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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归 第32节

  然后萧潭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就把我当成你养的狗,行不行?”
  凌之嫣眨着眼觑他,一脸无动于衷的神情。若是没有近来的阴差阳错,她听他这样逗她,肯定会笑出声,可是现在,她和他相处时已经寻不回纯粹的喜悦和甜蜜了。
  萧潭讪讪地揉了揉眉间,走到书案旁取出司空珉那日交还给他的桃花镶玉玲珑簪和他的玉佩。
  “你记得吗?我先前跟你说过,当时婚事搁置,我托司空珉给你带去一支发簪,为的是不让你胡思乱想,可是你却没有收到。”
  凌之嫣淡漠地听着,猜出了萧潭想说什么,她不想否认,也不想为谁辩解。
  萧潭又举着玉佩,沉声道:“这就是我受伤后让叶忠交给你的那块玉佩,你从前见过的。”
  凌之嫣看都没看一眼,背过身道:“不要跟我说这些,放我回去。”
  萧潭气得将两样东西拍在书案上:“你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司空珉就是个心术不正的小人,从一开始就谋算着怎么拆散你我,现在他撇下你自行离去了,你还不死心吗?”
  说话间,他径自来到凌之嫣跟前,凌之嫣抬首望他,倔强地道出一句:“他不会撇下我不管的。”话语里夹杂着些许哭音,说不清是期望还是失望。
  “你就那么相信他吗?”萧潭也跟着眼眶充红,他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顿了顿,问她一句,“那你找不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不会撇下你不管呢?”
  听到萧潭这句质问,凌之嫣强撑着的坚定终于软和了下来,这次来见萧潭,她奔着和他一刀两断的目的,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萧潭根本不愿放手。
  为了让自己的怒气和怨怼更理所当然,她把所有过错怪在萧潭头上,把他们过往的情爱贬得一文不值,可是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现,事情的根源并不在萧潭身上。
  他没有多余的心眼儿,所以做事显得恣意妄为,但他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伤害谁,他也没有像司空珉那样对她撒了很多慌……
  可是她跟他已经错过了。
  “萧潭,我知道我误会了你,可是我也只能如此了,我没有别的办法,爹娘不在的这几个月,我已经稀里糊涂地跟了两个男人,我甚至怀了司空珉的孩子,我都不敢想外人怎么看我,我只有跟你了断了,才能说服我自己忘掉以前的事在司空珉身边待下去,否则你让我情何以堪?你明白吗?”
  凌之嫣说完自己的真实想法,对萧潭的歉意如决堤江水,奔腾许久难以平复。
  萧潭一开始听到凌之嫣亲口说她误会了他,心头冒出一阵不安的欣慰,紧接着听她倾诉这段时间的恐慌和羞愧,又无比内疚,她生气时对他的指责,一句都没有说错。
  他终于弄清楚她今晚为何对他如此绝情,心疼地拥紧她,边克制着眼眶的泪边安慰:“嫣儿,别为难自己,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是司空珉从中作梗,变着法子欺瞒你。你担心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相信我,大不了我公报私仇,想办法让司空珉滚回京城去,他那个人诡计多端,就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你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最后的话问到了凌之嫣心坎里,司空珉那样深于城府,在萧潭的事上一直欺瞒她,在别的事上也不可能事事坦诚,就算为了孩子跟了他,自己此生的风波也不会就此结束。
  萧潭抱着她继续懊恼:“怪我识人不清,当时病急乱投医,听说你要去海疆,我方寸大乱,跑去找司空珉帮忙,我还让你住在他府上,都是我太没脑子。”
  凌之嫣疲惫得精神涣散,听到这儿蓦然想笑,你也承认你没脑子是吗?
  萧潭察觉到她在他怀里不再抗拒,便将脸深埋在她头发里,久违地欣然一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为了尽早回来见你,腿上的伤都没养好就从红叶镇的医馆离开了,那儿的大夫说,我老了以后会患上腿疼的毛病,到时候你可……”
  萧潭一通撒娇献媚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府守夜的小厮紧张兮兮地从外面跑进来,来不及通传就站在院中哆哆嗦嗦道:“殿……殿下,外面来了好多兵,司空珉带人把王府包围了。”
  萧潭如梦初醒:“什么?”
  第36章 太妃之死 她没有偷夜明珠
  司空珉身为郡府参尉, 手上的兵马是在紧要时守城用的,萧潭听说他带兵包围了王府,没过一会儿就断定他是虚张声势, 实际上根本不敢进来。
  敢把郡府的兵挪为私用, 还包围藩王府邸,他是有几个脑袋?
  萧潭对小厮不疾不徐道:“知道了,陪他耗着就是。”
  小厮听他的语气透着蔑视, 顿时也有了底气, 领命退下。
  凌之嫣掌心里沁出冷汗,五味杂陈,司空珉果然没有丢下她,他去调兵了。可是如此一来, 她彻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听萧潭方才的回答, 这场闹剧还有得耗。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向着谁, 抑或是说,到底该向着谁?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萧潭说得从容, 轻抚着凌之嫣的侧颜安抚。
  他口中的“有事”是指凌之嫣再度被司空珉抢走,可是凌之嫣此时不知道王府外面的状况,颇有几分担心司空珉。
  私自调兵包围藩王府邸,不用想也知道是大罪。
  凌之嫣叹气问道:“你非要把我留下吗?”
  萧潭听她似乎有想离开的意思,旋即自负道:“我就不信他今晚有本事把你带走。“
  电光火石之间,凌之嫣猛然想起司空珉曾对她提过他义父的那封信。
  那信上的大致内容她记不太清, 但是她对其中两个字印象深刻:削藩。
  当时她以为司空珉故意说出这两个字,是要试探她是否还在意萧潭,所以没有多问, 之后见司空珉不再提及,也就没再多想,渐渐淡忘。
  还有,司空珉今晚在宴席上也直白地对她提过那个让王府忌惮的贵客。
  这两件事都跟萧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凌之嫣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霎时明白过来。
  削藩两个字并不是司空珉凭空捏造的,而是确有其事。司空珉不是莽撞之人,他今晚敢冒险包围王府,必然是有所仰仗,而他口中的那位贵客,八成就是冲着削藩来的。
  凌之嫣来不及一五一十对萧潭说清楚自己的猜想,她慌张道:“你不要闹了,赶紧让我走吧。”
  萧潭攒着眉头:“你在担心什么?”
  凌之嫣只好让他自己动脑子想:“你有没有想过,司空珉怎会有胆量带兵包围王府?”
  萧潭冷哼一声转过脸去:“还不是为了跟我争你。”
  “你再好好想想。”凌之嫣简直想白他一眼,“我提醒你,司空珉很有可能掌握了朝廷削藩的最新动向。”
  凌之嫣说得真切又冷静,生怕萧潭会以为她是故意吓唬他。
  “削藩?”
  这两个字对萧潭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以致于他随后的第一反应甚至是:削藩跟我有什么关系?
  凌之嫣不容他再漫不经心:“司空珉今晚绝对不是意气用事,你如果不想落入他的陷阱,趁早放了我。”
  萧潭才不理会这一套,转而问她:“那你为何提醒我这些?”
  他满心期待凌之嫣能回答他,“那是因为我在意你。”
  凌之嫣顿了顿,说出口的却是:“我只是不想让我自己牵扯其中,我不愿看到你是被我连累的。”
  萧潭失望垂眸,赌气道:“我不管那些。”
  “如果你因此失去一切呢?”
  “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就没了。”
  凌之嫣又问他:“那太妃呢?”
  母子关系再怎么不和睦,也终究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萧潭有一瞬的迟疑,但是仓促之间也没有想好对策。
  他没有经历过跟至亲分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刻,眼下根本没有意识到,太妃下半生的荣辱是跟他祸福与共的。
  凑巧的是,凌之嫣上一句话刚提到太妃,不多时又有一婆子不请自来,站在门外很滑稽地道出一句:“殿下,太妃去见司空珉了。”
  萧潭诧异:“怎么不拦着?”
  那婆子惭愧:“老奴们拦了,根本拦不住。”
  今晚的事是萧潭自己惹出来的,没有让太妃替他善后的道理,他无奈对凌之嫣嘱咐一声:“你先歇息,我回来之前,你哪里都别去。”转身前又把夜明珠拿出来放在她手上,悠悠道,“这个保管好,不管出了什么事,夜明珠都是你的。”
  凌之嫣目送他抬脚跨过门槛,握着夜明珠恍惚一阵,待他走远后,对着他的背影不禁喃喃:“又要让我留在原地等你回来吗?”
  萧潭那句似是告别的话如落叶般在她心头盘旋,不知怎地,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凌之嫣想了片刻,自己目前行动自由,司空珉就带兵在王府门外,如果她现在出去跟他汇合,萧潭应该无法阻止司空珉把她带走,那今晚的闹剧便可收场了。
  可是她却迟迟迈不开脚。司空珉瞒了她那么多事,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她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留在司空府生活吗?
  犹豫中,凌之嫣很快想到第二个借口,如果她现在大摇大摆着走出王府,司空珉看见了会不会觉得:她在王府明明来去自如,却迟迟没有抽身离开,是不是有心在同萧潭私会?
  那样的话,司空珉一旦得到机会,更加不会对萧潭手下留情了。
  凌之嫣左思右想,索性静观其变,让萧潭跟司空珉较劲去吧,自己不掺和了。
  ***
  宴会的客人已经悉数离开,王府恢复了平常该有的清静,只是今晚的这份清静在孤寒月色映衬下显得山雨欲来。
  萧潭尚未赶到王府正门,便听太妃怒气冲冲道:“司空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包围藩王府邸!”
  王府门外有兵卒执炬,四下灯火通明,萧潭举目远望,约莫来了有百余人。
  司空珉眸中映着炬火,开口却让太妃不寒而栗:“太妃说这话难道不心虚吗?下官今晚多有冒犯,不过这并非下官存心得罪太妃,而是你们詹阳王府有错在先,下官今晚携女眷来赴太妃的宴会,宴会结束后,她却被王府扣留了,下官不得已只好带兵寻人,就算来日告到陛下面前,下官也有理有据。”
  太妃听他故意提起陛下,知道他是有备而来,为免矛盾激化,也就不敢再摆詹阳太妃的架子。
  太妃顿了顿,知道司空珉这样闹,无非就是想带走凌之嫣,于是上前同他小心商量起来:“你可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女人,你想寻回你那位爱妾,何必闹这么大阵仗,我可以为你做主啊。”
  司空珉不等太妃把话说完就已经背过身去,顿时令太妃下不来台,他筹谋多日,今晚就是冲着扳倒萧潭来的,才不会被太妃的三言两语化解。
  萧潭边往前走边连名带姓地讥讽道:“司空珉,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大晚上带这么多人来,是要给本王请安吗?”
  司空珉转过身来,望着萧潭似笑非笑:“殿下,没想到我们之间也有兵戈相见的时候。”
  萧潭阴沉着脸:“少跟我假惺惺的,我听了恶心,我不想跟你废话,只告诉你一句——我是不会放人的,王府的大门现在就开着,有种的话你就硬闯。”
  萧潭说得嚣张,司空珉也没输了气势,避重就轻道:“殿下不愿跟我多言,那就请殿下跟巡抚大人说吧。”
  萧潭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太妃已经慌了:“什么巡抚大人?”
  不远处,炬火交织的光影中,正有一顶四人抬的官轿缓缓移近。萧潭心头一震,凌之嫣方才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司空珉那个有恃无恐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今晚会有一位能制住他的人出现。
  不管这个巡抚大人是何来意,今晚詹阳王府闹成这样,他身为詹阳王免不了要被盘问了。
  萧潭还在跟司空珉对峙,官轿已经在王府门前落地,轿帘掀开,走下一位衣冠严整的大员。
  来人是兵部侍郎孔征,萧潭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但是在京城时就听闻此人不可小觑,他能周旋在多个党派之间而独善其身,偏偏各方对他还都礼遇有加。
  孔征早就瞧见王府外甲士肃立,从轿子里下来后,目光锐利地审视司空珉片刻。司空珉自知今晚是在以下犯上,被孔征盯得不敢昂头,垂首恭敬道:“下官司空珉,恭迎孔大人莅临潇湘城。”
  孔征黄昏时分风尘仆仆抵达潇湘城,原本是想在郡府旁的馆驿修整一晚,明日再来詹阳王府会一会萧潭。陛下虽然决定削藩,但并非要将藩王逼上绝路,尤其对萧潭这种没有犯过大错的,其实是可以迁到另一个封地上的,只不过新的封地论大小和丰饶不能跟原有的相提并论。
  岂料他刚到馆驿不久便听闻司空珉在郡府调兵,连太守邵谦也阻止不住,孔征已经到了平南郡,对这种事不能坐视不管,只好闻声赶来。
  “殿下,太妃,在下兵部孔征,奉皇命来平南郡巡查。”孔征谦和有礼道。
  萧潭眉头紧锁,生平第一次有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虽然孔征看起来不像是司空珉的同伙,可是他在孔征面前总觉得自己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巨大代价了。
  太妃勉强笑道:“孔大人远道而来,一路上可还顺利?可惜大人来迟了一步,不然还能赶上王府的宴会为大人接风洗尘呢,不过王府的酒可还有不少,孔大人里面请吧?”
  孔征摆了摆手表示不进去了,望着外面一帮兵卒和太妃攀谈起来:“如此场面,在下哪里还有心思饮酒,在下深夜到访,还请太妃解惑,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罢,目光深沉地在萧潭和司空珉身上来回打量。
  萧潭担心自己一开口便被司空珉诋毁,于是闭口不言,倒是司空珉先开口告了一状:“禀孔大人,下官今晚携女眷来赴詹阳王府的宴会,宴会结束后,她却被王府扣留了,下官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孔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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