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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以北[破镜重圆] 第49节

  耿嘉丽边下楼,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声音不大:“下面等你。”
  “你真要去?”关了门,蒋铰明问她。
  “嗯。”梁空湘找衣服往浴室走,把门关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可以先睡。”
  她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一分钟不到便捞着睡衣出来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现阶段让蒋铰明离开梁空湘一秒钟都不可能,他拉住她手腕,毫不犹豫地要求:“我也去。”
  原以为梁空湘会不允许,但没想到她心情似乎还不错,笑了笑说:“好。”也没挣脱蒋铰明的手,开了门出去。
  蒋铰明试探着把手指一点点下移,余光扫了扫她表情,没看出抗拒,得寸进尺地把自己五根手指都卡在梁空湘手指里,变成了个十指紧扣的样子。他正大光明地往她脸上看。
  果然是想要他牵她。蒋铰明心想。
  楼下卓绮云踢着小石子,脚边有个中号集装箱,看着不轻。箱子上堆了几个折叠椅,还有一张折叠桌。
  她看见梁空湘从拐角出来,兴奋地招手,又拍了拍耿嘉丽,“来了来了,我们走吧。”
  耿嘉丽躲开她的手自觉去抬箱子的另一侧。
  让俩姑娘抬东西,自己坐享其成够不要脸的,蒋铰明打断她们:“我来吧。”说着就去接卓绮云手上的东西,瞥了她一眼,“你去扶梁空湘,她腿伤还没好。”
  卓绮云一开始呆愣了几秒,但随后猜到蒋铰明大概率是在给她们创造空间,反应过来后迅速脱手道谢,两手别在后背扣了扣手指,挪着小步子走到梁空湘边上,悄悄看了她一眼。
  没话找话:“……月亮真美。”
  耿嘉丽被她蠢笑了,斜了她一眼,卓绮云对此一无所知,扔抬着头。直到庄野雪和梁空湘也笑了声,卓绮云才反应过来。
  “笑什么啊都,”卓绮云又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冲庄野雪和梁空湘发脾气,就对着耿嘉丽撅着个嘴,“我说什么了啊就笑,我说错了吗?月亮就是很美啊。”
  其他三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仍然没接她话茬。四个人又默契地静下来。
  草丛中有蛙鸣此起彼伏。
  其实她们都知道,月亮从古至今都是那个月亮,说好听点儿是宇宙浮尸,不好听就是一堆死物,哪里会美。
  但美的到底是什么,又没人肯承认了。
  不过今夜的月色倒真是美得客观。
  前面玉米林在月光的浸泡下像叶面都裹上一层银霜,大片浩浩荡荡的绿色上覆盖了层银白。
  蒋铰明人高马大的,端着个东西显得毫不费力,脚程比她们快很多,一个人扛着笨重的集装箱走在玉米林深处,走得太远时会回头确认梁空湘的位置,隔了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这儿的月光很亮,像一万颗微弱的白炽灯密布在草地上空,照着这片绿地,草根淬着银光,仿佛风吹过来,一抖能流出银水来。
  他把箱子稳稳地从手上卸下来,四四方方的箱底压扁了草。拉伸了会儿胳膊,回头,梁空湘她们离自己大概还有两百米的距离,卓绮云扶着梁空湘,俩人贴在一起离得很近,卓绮云张着嘴在说什么,梁空湘似乎点了点头。而耿嘉丽和庄野雪安静地走在卓绮云边上,目光投向远处。
  她们走到这儿还得要上好几分钟,蒋铰明索性打开了箱子把工具都收拾出来,也把食材摆出来。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也看得出在照顾梁空湘,说是吃火锅,但减脂的水果和蔬菜也都准备了些。
  刚把东西整理好,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他侧头,梁空湘也在看着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啊……我来就好!”卓绮云一看蒋铰明在收拾,赶紧跑过去,把锅放在卡式炉上,客套道:“蒋总,真是辛苦你了,这些东西怪重的。”
  “没关系,”梁空湘见卓绮云手忙脚乱的,知道她放不开,笑着说:“让蒋铰明来吧,他擅长做吃的。”
  “……真的啊?”卓绮云弄锅的动作停下俩,大为震惊,睁大着双眼看蒋铰明倒腾,一时也不敢上前帮倒忙,退开了凑到梁空湘边上小声八卦:“你们、呃,就是你们,”她十分刻意地干笑了两声,手背竖在唇边悄声问:“你们谈恋爱啦?”
  梁空湘跟回头的蒋铰明对视了一眼,“暂时还没有。”
  “这样啊。”卓绮云虽然有话想问,但蒋铰明点存在感太强,她也知道有的玩笑不适合跟他开,也就放弃了深入八卦的想法。
  梁空湘带她们去小木屋后面转了转,穿过灌木丛,在潮坪处停下,一阵风掠过浅水吹过来。
  四个人并排站着,梁空湘腿伤未愈,卓绮云紧紧扶着她,耿嘉丽抱着胳膊望着远处出神,庄野雪蹲着拨弄着细长的草,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外界看来水火不容的几大巨头,此时竟然平和地站在一起。
  其实是场没必要的会面。彼此心知肚明对方对自己绝不可能手软或和解,你来我往的互相残害早已经被她们习以为常,可也许是这样奇异的时刻实在少有,没人戳破这份默契的体面。
  潮坪对面稀稀疏疏的树林漏了一地皎白的月光。她们安静地眺望远处,呼吸着,宽大的衣服被吹得掀起来,四处衣角轻轻地互相触碰着,除了小风,这时没人出声。
  耿嘉丽不动声色地左看了眼梁空湘,右看了眼庄野雪。抬头看了眼月亮。
  卓绮云虽然蠢笨,但今晚说的这句话倒没说错。月亮……耿嘉丽惊讶地发现,月亮原来有这么美么。
  她们从潮坪回去时,蒋铰明已经把五个碗都摆好了,也捞了些煮好的食物放在盘子里。
  “真是辛苦蒋总了。”卓绮云这两天一直没胃口,现在口水快溢出来,咽了口口水,但又不好意思先动筷子,只能捏着筷子等蒋铰明或其他人先吃。
  “不用客气,”梁空湘看出卓绮云好几次的局促,笑着安慰道:“今晚这顿饭是私下,不用把他当资方。”
  “习惯了嘛。”卓绮云也就真不客气了,吹了两口就斯哈斯哈地顾着吞咽,没工夫管什么蒋铰明了,现在就算是阎王来了也得等她吃完再收她的命。
  蒋铰明不饿,在给梁空湘调料,把煮好的山药放清水里涮了涮,又夹她碗里,开始邀功:“尝尝?”
  梁空湘动筷子筷子戳了戳,软烂的山药裹着香味,她吹了吹,低头咬了一口。
  “好吃么?”蒋铰明凑过去追问。
  “还可以。”梁空湘又吃了一口。
  “这么苛刻啊梁老师,”蒋铰明看她低头吃东西,嘴唇一张一合,脸蛋微鼓,一时心痒难耐,手指戳了戳她脸颊,上瘾了似的一下下捣乱着,随后翻旧账:“比面包好吃么?”
  梁空湘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实在不想理他,伸手拿了颗圣女果。
  “嗯?”蒋铰明眯着眼,旁若无人地捏着她下巴强迫她点头,“我,还是他?”
  “放开。”梁空湘看了他一眼。
  她嘴唇上还有圣女果的汁水,在月色下亮晶晶的。
  蒋铰明捻了捻,吮了吮自己手指,凑她耳边小声说:“你这两张嘴流出来的水怎么都是甜的?”
  说完挑衅地看着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目光灼热。
  梁空湘无奈地抬手点了点他,没搭理。被头发挡住的耳朵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卓绮云这傻姑娘还捧着碗,吃得嘴唇一圈红油,唇瓣肿嘟嘟地问她:“空湘,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太热了?要么我跟你换个位置……你那儿离锅太近了。”
  “好。”梁空湘端起碗坐得离蒋铰明远了许多。
  蒋铰明:“……”
  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气笑了。
  他看着梁空湘坐在卓绮云边上跟她有说有笑的,竟然渐渐看入神。
  其实梁空湘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很少,不是所有朋友都会像阮嘉颜一样,无条件包容梁空湘的冷漠,得到她稀薄的回应也能继续凑上去,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想阮嘉颜一样纯粹地爱着梁空湘,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几乎无条件保护她。
  蒋铰明还能记得,大概高一时,阮嘉颜在全校念过检讨,张三说是因为她跟男生打架,那男生对梁空湘开下流玩笑,阮嘉颜气不过直接动手了,被打得头发凌乱,胳膊上有好几道抓痕、痛得泪流满面时还在倔强地讲“给梁空湘道歉”。
  阮嘉颜应该是她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好友,但随着他那次不管不顾的冲动,这份友谊也一并被打散了。
  那是梁空湘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但却因为他而变得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他明明知道,她只是寡言,而非不需要知己好友,不是只能围着他转。明明她和朋友相处时这样快乐放松。
  轰——
  蒋铰明忽然觉得有冰水从大脑灌进去顺着身体下沉,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现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梁空湘所谓的窒息到底是什么。
  她所珍爱的人或事竟然是他亲手摧毁的。
  蒋铰明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从头到脚像被裹了层水泥,风一吹,整个人便僵硬了。
  梁空湘擦了擦嘴,隔着一桌子蒸腾的热气看了蒋铰明一眼,微微皱眉,起身坐回蒋铰明边上,“怎么了?”
  蒋铰明注视了她几秒,突然抬手,大拇指摩挲着她脸侧皮肤,没说话。
  梁空湘:“又想什么了?”
  “和阮嘉颜还有联系么?”蒋铰明问。
  “嗯?”这话还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怎么忽然拐到这儿了。思索几秒,随后想明白了。他这是看见自己和卓绮云聊天想起了性格相似的阮嘉颜。
  但嘉颜是嘉颜,嘉颜也无可替代。
  “已经没有联系方式了,”梁空湘说起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难过或是什么情绪,就好像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不过《黄花》上映那年,电影下线前一天凌晨在电影院碰见过她。”
  那时,梁空湘已经爆红,是春节期间讨论度最高的女艺人,走哪儿都一堆人跟着偷拍,所以只能在凌晨戴着帽子口罩去电影院。
  撕完票根找2号厅。那会儿虽然凌晨,但也也有零星几个观众刚看完上一场电影从另一个厅里出来。
  她推开2号厅的大门,迎面飘来一股熟悉的香味,是阮嘉颜爱用的阿玛尼my way。
  梁空湘呼吸一滞,愣了愣,回头,在黑暗里和同样怔愣的阮嘉颜对视。
  只一秒,她们便认出了对方。
  阮嘉颜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推门出去了,梁空湘也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捏着票打开手机电筒找位置。
  龙标出来时,她眼神依然是虚焦的,几秒后垂着眼,叹了口气。
  2号厅上一场排的也是《黄花》。
  时间过去很久了,梁空湘后来去这家电影院看过几次电影,但没能碰再碰到阮嘉颜。
  回忆一半,耳边忽然炸开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啊!”卓绮云突然惊叫起来,欲哭无泪地朝耿嘉丽她们喊,“蛇!我边上有蛇!怎么办啊!”她边说着,苦着脸边想摸上桌子上摆的瓷盘,浑身颤抖着,看样子是想砸过去。
  那蛇缓慢地在草地上游移,亮着血红色的眼睛,朝卓绮云吐信子,卓绮云惶然觉得它在笑,腿瞬间软得站不住,手肘撑着小桌子,闭着眼绝望地流泪,声音哽咽:“耿嘉丽……你快帮我啊。”
  “先别动,”蒋铰明迅速站起来,他见耿嘉丽似乎是想上前捉蛇,喊住她,“离它远点。”
  耿嘉丽罕见地着急,冲蒋铰明语气不善地说了句:“那能怎么办,她都哭成这样了。”难道无动于衷吗?
  卓绮云已经泪流满面,额头的刘海全湿哒哒地黏在一起,也不敢抬手擦,就这么跟那条通身金黄的蛇对视着,蛇一吐舌头她就流两行泪,条件反射似的呜一声。
  原本是可怕的场景,现在倒被卓绮云弄得让人哭笑不得。
  庄野雪拉住耿嘉丽手腕让她冷静点,“蒋铰明应该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耿嘉丽烦躁地想,但也没甩开庄野雪的手,只高度关注着蛇的动向。
  “别害怕,我有经验,”梁空湘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已经绕到蛇侧面去了,提醒卓绮云:“慢慢移动,别攻击它。慢慢往后挪,动作别太大。”
  这蛇不可怕,不是巨蟒,只是条细长的小蛇,怕就怕在它可能有毒,梁空湘也不敢贸然徒手捉蛇,只能慢慢靠近。
  蒋铰明拉住她,“我去弄。”
  梁空湘笑了声,轻轻转了下手腕,抽出手拍了拍他手背,“小看我么?”
  她确实更有经验,从前去山谷或林间过夜的时候遇到过好几次蛇出没的情况,他还没开始展现男友力,梁空湘就已经戴好厚手套,一手一只青蛇,捏着它们七寸举在胸前,问他:“联系林业部门还是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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