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各宗门从骨子里就腐朽地烂透了,只杀死几个修者并不能改变这一切。
  岑风倦抬手,乌木折扇在他白皙纤瘦的手中浮现。
  如今这方世界没了魔族的威胁,那么最影响此界发展的,就是这群朽了心的修者。
  岑风倦抬眼,摇腕挥扇:“凡曾无故屠戮他人者,死。”
  一语毕,折扇中涌出万千银芒,向在场的修者们奔涌而去。
  他的语调淡淡,情绪并不激烈,杀意却无比纯粹。
  他不是在激愤地宣泄不满,而似是宣读一场判决!
  数千修者听到他的话,满脸凝重,如临大敌地对上银芒,有修者试图与银芒对抗,但他分明看到自己的术法击中银芒,却全然无法阻挡银芒的推进,反而被吞噬。
  他神色慌张,恐惧地想要逃走,却又逃不过银芒蔓延的速度。
  千百位修者再难维持居高临下围攻的阵型,他们惊慌四散,各自逃命。
  在这一刻,数千人惊恐地尖叫着,咒骂着,求饶着。
  鬼哭狼嚎的一片乱象中,药宗掌门却仍在笑,这次他竟像发自内心的喜悦:
  “哈哈,大家都要死!哈哈哈哈!都要死!你们将我药宗当做牺牲品!可最后都要在我药宗陪葬!”
  他癫狂的笑声,为这场嘈杂又平添了荒诞与错乱。
  岑风倦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杏眸中带着讥讽,然后再次轻挥折扇。
  银芒更盛,没入那些修者体中。
  药宗掌门头发披散,放声道:“哈哈,我在黄泉路上等着诸位——!”
  他的声响戛然而止。
  这一刻,尖叫咒骂求饶都归于寂静,转瞬之间,在场的修者竟少了大半!
  仍活着的修者肝胆俱裂,满脸惊骇,没有人想到,岑风倦竟有如此霸道的实力。
  岑风倦却平静的,毫无意外神色,又开口道:“凡曾逃避应承担守卫责任者,惩。”
  “凡曾掠夺因守卫万魔渊而死者之修行资源者,罚。”
  岑风倦这一次要管的,不只是那些滥杀的修者们。
  这方世界的许多修者不曾滥杀,可他们逃脱守卫万魔渊的责任,放任魔族和魔息侵袭邬野,带来生灵涂炭,又在其他修者因守卫万魔渊牺牲后,掠夺对方宗门的资源。
  这些人当然也要惩罚。
  岑风倦动用了法则级别的能力,剥夺了他们用抢来骗来的资源修出的修为。
  银芒之下,许多修真界中活过几百年的修者都发出惨烈的叫声,声音渐渐衰竭,最后似日薄西山的老人般气息奄奄。
  他们在极速地衰老,很多修者的修为本不能支撑他们活到现在,能苟延残喘,全靠不停掠夺吞并其他宗门的资源。
  而如今,他们吐出了资源,就一并失去了那些偷来的寿命。
  足足几百位修者竟老死当场!
  岑风倦收起扇面半展的乌木折扇,在他对面,几千位围攻的修者竟只余数十,还多数是这十年刚修为大进的年轻人。
  岑风倦扯了扯嘴角,笑意索然,他所说的三点不过是最底线的要求,竟就这么筛选清洗掉了小世界九成以上的高阶修者。
  岑风倦看到,活着的人中有个剑宗青年有些眼熟,想起对方正是自己回归小世界那天,在飞白山曾见过的谷城。
  这其实是个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只是被师门甚至整个修真界欺骗,谷城此刻神色茫然而惶惶,像是想不通明明是如此简单的筛选,为何他的师门竟全部覆没。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该不该怨恨岑风倦。
  岑风倦不在乎他的想法,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强行送这些幸存者离开了药宗。
  然后他看向偌大药宗中,除自己外仅剩的生还者,岳掌门。
  岳掌门能活着,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曾滥杀或掠夺,岑风倦很清楚,他就是这方世界中勾结路远道的眼线,他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路远道对他施加了庇护。
  岑风倦狭眸看向岳掌门,看到他仍穿着身标志性的姜黄衣衫,额角满是冷汗。
  可岳掌门神色却不是全然的慌乱,眼底反而带着满满的算计,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岑风倦心神微凛。
  他清楚岳掌门不会只有这些底牌,必然还有没用出的杀手锏。
  同一时间,梦界。
  岑风倦的回忆幻境中,邬凌仍坐在座椅上,正看着手中的发带露出轻笑。
  邬凌想,自己将度把握得足够好。
  师尊只看到他是自己的锚点,自己会因他而守住底线,却没意识到,如果他真的殉道而亡,如果失去了他,那邬凌真会在疯狂中堕魔,然后屠戮尽这方小世界。
  邬凌知道,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恶犬,没有岑风倦牵着,他是真的会疯。
  如今,他这条恶犬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主人,怎么可能被一条发带就拴住,乖乖的听话,不再追随呢。
  邬凌笑得狭起眼眸,眼中血色闪动,他将发带收入怀中。
  他似在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道:“是时候了。”
  梦界石壁之外,岑风倦看到,岳掌门眼神中突然划过狂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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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已修
  第28章
  祂看到了。
  祂看到邬凌在梦界之中, 深陷六年前万魔渊的回忆幻境,心魔滋生,魔息滔天。
  祂感到愉快, 在足足六年的相争和等待后,祂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的那一刻。
  祂想到了这六年来,祂所做的一切。
  最初是六年前,在邬凌看到岑风倦身投万魔渊,白衣覆血殉道而亡的那一刻,祂放大了邬凌心中的阴暗面, 看着那弱小又懦弱的,却和祂签下了共生契的修者堕魔。
  祂看着邬凌身陷杀戮,然后动荡了邬凌的意识, 撕裂了少年修者的神魂。
  祂带着邬凌的神魂碎片找到岳掌门, 并见到了岳掌门身后, 那个超越世界的存在。
  他们的计划从那时候开始。
  整整六年中,祂以神之位格蜷缩在邬凌的魂魄一角,时不时掀起一次反噬。
  终于,在最猛烈的那次反噬后,名为岑风倦的邬凌的师尊归来了。
  祂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六年来, 祂一直在混淆邬凌的思维,错乱邬凌的记忆, 祂让邬凌对岑风倦的回忆愈发模糊,模糊到即使岑风倦站在他面前,都可能认不出来。
  为了配合祂的行动,岳掌门训练出足足四百多位修者,伪装成岑风倦靠近邬凌。
  祂们不需要邬凌真的信任假冒者, 祂们想要的,是让邬凌怀疑一切。
  果然,真正的岑风倦归来的时候,邬凌在疑虑中陷入茫然,见面不相识。
  祂的反噬愈发激烈而频繁,终于,在明光城的那一夜,邬凌失了分寸。
  年轻的修者竟不顾一切地对他出手,可这不过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祂确实受了重伤,但邬凌的分魂却伤得更重,当祂终于恢复了伤势时,发觉自己的力量竟变得更强大,而那片被自己撕裂的分魂已经不见。
  祂知道,自己吞噬了那片分魂。
  祂消化着从分魂上掠夺来的力量,看着邬凌进入了梦界,然后深陷梦魇。
  祂露出了满意的笑。
  祂看着自己的宿主,那与自己签订共生契的修者,自得的情绪刻在祂心智之中。
  邬凌,多么强大的对手,多么惊人的天才,如果没有岳掌门和他身后的存在,祂甚至觉得自己会输给这个修者。
  可如今,祂看到了,邬凌被他压制、被他操纵、被他吞噬的未来。
  祂得意而自满,愉悦地笑着,对岳掌门传递信息:“是时候了。”
  祂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邬凌听到了魔神的声音,精神污染般的呓语难以阻挡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魔神对他说:“多么可笑,你渴望了这么久岑风倦回来,可你最终却认错了人。”
  邬凌眉头紧锁,在意识中回道:“他就是我师尊,我不会认错。”
  魔神带着恶意的笑叹息:“是么?这么看来,你并没有那么在乎你的师尊。”
  邬凌肃然道:“你什么意思?”
  魔神笑道:“我已经说过,你这几日见到的并不是岑风倦,而是个假冒者罢了。”
  祂肆意地反噬,拨弄邬凌的情绪、思维和回忆,搅得邬凌神智都混乱。
  邬凌感觉到了痛苦,他面带冷汗,额角青筋暴起,咬牙道:“不可能。”
  “是吗?”魔神的声音悠然,他不置可否地平淡道:“离开梦界去看看吧。”
  现实世界,药宗,梦界石壁外。
  看到岳掌门表情变换,眼中浮现狂喜神色的那一刻,岑风倦立即心生警惕。
  岑风倦知道岳掌门一定有杀手锏。
  岳掌门的性格最是阴险狡诈,如果不是有什么手段让他觉得自己能和岑风倦抗衡,他绝不可能主动去飞白宗,请求岑风倦回归这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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