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连衡心头微微一动，小幅度动动嘴唇，轻声问道：“你上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上次那个人是一个科举落榜的士子，他慕名来我的庙里，跟我说他家里来了一个狐狸精。”狄自欢说起来，没有丁点儿心理负担，“我以为是我的同族化形后不懂事，结果去了以后才发现是一个人。”
连衡懵了好一阵。
他一个人，听一个真正的狐狸精，跟他讲不是狐狸的“狐狸精”……
会不会太奇怪了？
“那个人叫小白，是他新买来的小厮，相貌出挑，他想把这个人送给我当仆从。”狐狸说起来时仍然觉得奇怪，“作为交换，他想让我保佑他——科举及第，你说奇怪不奇怪？”
连衡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想去寻求你的帮助呢？”
“啊，这是因为我在成为山神前，是他们家里供奉的狐仙。”
狐狸轻飘飘丢了个重磅炸弹，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连衡带来了怎样的心理震撼。
“你、你以前是狐仙？！”
“嗯，最早供奉我的那个人，其下祖孙三代，人品端正。可惜再往后，子孙后代良莠不齐，为此我特意立下规矩，来找我帮忙，要么事出有因，要么就需要拿出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做交换。”狄自欢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是这个人，让我彻底断了狐仙路。从此以后，我就在我的九欢山上安心做起了山神，再也没下过山了。”
连衡怔愣半晌，呢喃着：“他拿一个人同你交换……说那个小厮是狐狸精，其实就是为了骗你下山？发现你不肯帮忙，又说要用那个叫小白的小厮交换？”
“嗯。”狐狸应声。
这也太扯了。
连衡半天说不出话来。
送礼也太不走心了吧？
这么随便？
这种脑子……也能参加科考吗？
给狐仙送人？还说送的那个人是狐狸精？
这狐狸没惩罚他吗？？？
“你，狐狸大人？”连衡试探性问他，“你脾气这么好吗？”
狄自欢看着他，眼睛突然变成了银色，银光一闪而过，又重新变回黑色。
“你是想问我，他敢这么戏耍我糊弄我，可我却没有惩戒他？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连衡点头。
狄自欢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九尾狐，被人请回家做狐仙，不同于寻常狐狸，若我主动离开，那家人是要受到反噬的。”
连衡后知后觉想到：“那……你这次跟我去我家里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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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选自“叫小朋友的特殊含义”百度百科[捂脸偷看]
第19章
“我没有请你。”
连衡重申：“是你自己要随我下山的。”
狐狸扭过头看他，眼神无辜：“不是啊，是你去我的庙里请我下来的。”
“我没有请。”连衡一字一顿，声音微沉，刻意放慢的语速让他清楚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
狄自欢只当看不见，也听不懂，伸爪“啪嗒”一下按在他手机屏幕上，说：“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飞机不能开窗呢？连衡，你快点的，别耽误我时间！”
你这狐狸！
连衡按捺住纷乱的情绪，继续给狐狸播放刚才的科普视频。
他已经拜托他母亲帮他打听有真本事的道观了，等回去就得想招支开这狐狸，快点解决掉身上的麻烦，再把这九尾狐妖送回九欢山，从此以后——
他再也不会随便上山！
也不会再随便进庙！
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
最差嘛……他也得先回去交待好后事吧？
“舱内外极端气压差是什么意思？”狐狸突然问他，“还有气压是什么气？压是压力吗？”
他习惯性用尾巴叫连衡。
毛绒绒的雪白尾巴刚扫过连衡脸，就让连衡眼前一白，慢慢皱紧了眉，道：“以后不要用你的尾巴碰我。”
“你不高兴？”狄自欢盯着他看了两秒，目光淡然笃定，“连衡，你有心事吧。”
狐狸语气平静，并没在意他的“冒犯”，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连衡静默片刻，迅速调整好心态，回答：“的确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儿……抱歉，狐狸大人。我是想说，你尾巴会遮挡我的视线，以后叫我，用尾巴碰碰我胳膊就行了，我会马上回应你的。”
狄自欢仍然盯着他看，不过这次他很快就移开眼，不看他说：“连衡，我发现，你的脾气不太好。”
连衡也不瞒他：“……我承认，确实不太好。”
他一个人独处惯了，与别人在一起，总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意外的是，狐狸并没说什么。
连衡记起他的问题，主动解释道：“舱内外极端气压差，指的是飞机在高空飞行时，飞机里外的压力差值。”
狐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连衡也注视着他，语速缓慢，先概括性地给出一个模糊答案：“气压是大气压强，是空气作用在我们生活环境的结果。”
狐狸眨眨眼，似懂非懂：“那什么叫空气——空气作用的结果呢？”
“专业点说，就是空气的分子运动与地球重力场综合作用的结果。［1］”连衡有意引导他，“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什么是分子？什么是地球重力？什么又叫做综合作用的结果？”
连衡紧紧盯着狐狸眼睛，眼睫微垂，眼底神色幽深。
他低头，有短短的碎发散落下来，狄自欢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缓慢点了下头。
连衡看狐狸有些出神，眼神微动，往具体了说：“气压是物理学的概念，而物理学，是一门以前朝代没有的学科。其研究对象从微观粒子、也就是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再到这个星球之外的星系，你想学吗？”
狄自欢有点感兴趣了。
不过那个什么子，他怀疑：“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是鬼魅精灵吗？可是我能看见他们。”
“不是鬼魅精灵，粒子是物质的最小单位，我们研究粒子，可以清楚物体的基本结构，知道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连衡干脆给他举例，“就像我们现在乘坐的飞机，它为什么能飞呢？其实就是基于物理学和工程学的某些原理，实现飞行。”
“那我要是学会了这个什么物理，还有那个什么工程学，是不是就能做飞机了？”狄自欢意动了，“那我想用金子做飞机！”
连衡没有打击他的自信心，而是摸摸他的狐狸毛，笑着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现实中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不敢保证。不过狐狸大人，我相信你可以的。”
“哼！我也觉得我可以！”狐狸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那等落地以后，我给你找个老师吧，一对一 从头教你，怎么样？”连衡笑得温和，与他先前给狄自欢的印象全然不同。
他眼珠转了转，也笑着说：“你有这么好心？连衡，我猜你找的‘老师’，是不是披着大儒名头的道士呀？”
“……您多心了，真的，我发誓，狐狸大人，绝对是教物理的老师。”连衡竖起三指，食、中、无名指，标准的三山誓。
大儒，道士，现在的他，哪个也找不到。
他要有这门路，还用跟九尾狐妖虚以委蛇？
狐狸咳了声，在连衡脑子里说：“你记好了，我的老师，年龄要在四十岁以下。个子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身形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面容整洁肤色要白，牙齿要齐整，嘴唇要红，头发要黑。还要学识渊博，声音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最好还会唱个小曲儿，我学累了，他就在我旁边给我唱曲儿听。”
连衡：“……………………”
半晌，狄自欢没听到连衡吱声。
狄自欢觉得莫名其妙：“我觉得，我这好像是最基本的要求吧？”
“狐狸大人，老师讲课不是儿戏。照您说的，那不是上课，光听前面，我还以为——我是古时候的人牙子呢。”连衡没开玩笑。
狐狸也没开玩笑。
他看着连衡，目光清澈，没有半点玩笑逗弄人的意思。
“所以，你做不到吗？”
连衡：“单物理学这一项学科，年龄和学识上我都满足你的条件，但其他的，我认为与上课没有关系。”
狄自欢问他：“你不会唱曲儿？”
“不会。”连衡果断否认。
狄自欢看着他的脸，道：“我是照着你的模样说的，我喜欢美人。”
连衡难得语塞：“……所以你是在夸我，长的不错吗？”
“是。”狐狸眼神清亮，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倒让连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转移话题说：“等回去以后，我会照着你提出的要求，尽量给你找合适的老师。不过唱曲儿，这一个要求不能满足。”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