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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天快亮时,林知韫微微睁眼,发现自己整夜都安稳地睡在陶念臂弯里。那个纠缠她五年的噩梦,第一次没能夺走她的睡眠。
  在朦胧中,林知韫感觉到膝盖传来暖意。原来陶念的手正轻轻覆在她膝头的旧疤上,温热的掌心贴着那道凹凸的伤痕,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着沉积在骨子里的寒意。
  而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早已本能般地握住了陶念的手腕。指尖下传来平稳的脉搏,一下一下,敲打着清晨的宁静。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林知韫凝视着这片安详,忽然希望时间能够停驻。
  就停在这一刻,停在伤痛被温柔抚慰的瞬间,停在她们呼吸相闻、指尖相缠的永恒里。
  她轻轻收拢手指,将陶念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陶念睁开眼时,看见林知韫正靠在床头看书。她凑近些,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问道:“昨晚你说梦话了,还记得吗?”
  林知韫从书页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些许茫然:“我说什么了?”
  “你说——”陶念故意拖长语调,眼角弯起狡黠的弧度,“会一辈子照顾我。”
  “我大概不会说这样的梦话。”林知韫闻言轻笑,合上书页摇头,“不过你倒是说了段英语。”
  “我?”陶念诧异地撑起身子。
  “嗯。”林知韫模仿着她睡梦中的含糊语调,“‘fine……thank you……and you?’”她学得惟妙惟肖,连那个迷糊的尾音都一模一样。
  陶念先是一怔,随即耳根迅速泛红。
  林知韫的噩梦是关于被伤害的惨痛经历,而自己的噩梦却停留在小学英语课本的第一课,这让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想试探林知韫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小声嘟囔着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我这真是……是刻进dna的课堂恐惧症。”
  林知韫看着她发红的耳尖,忍不住轻笑。她伸手揉了揉陶念乱糟糟的头发:“可是很可爱。”
  陶念把脸埋得更深了,声音从枕头里含糊地传出来:“哪里可爱了……丢死人了。”
  林知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俯下身,凑到陶念通红的耳边轻声说:“比某个连梦话都要撒谎的人可爱多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陶念猛地抬起头,却正好撞进林知韫含笑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此刻映着晨光,温柔得让人心慌。
  “你早就醒了是不是?”陶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故意装睡听我说梦话?”
  林知韫不置可否地挑眉,伸手替她理了理翘起的发梢。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两人都愣了一瞬。
  “快起床洗漱吧,今天去看一下‘微光基金’的账本,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了。”
  第74章 触碰
  “微光”基金的种子,最早是林知韫在山梁村支教时播下的。那时她看着班里一个个被迫辍学的女童,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凑出了第一笔助学金。后来基金慢慢壮大,开始资助乡里的其他弱势群体项目,只要能做的,她都尽量做。
  直到那次因资金断裂引发的冲突让她重伤后,她才意识到独木难支。
  康复期间,林知韫把基金会改组为正式机构。并且拉上当时还是第一书记的阮丛一起,助农的同时,留有部分款项用于贫困儿童教育等。当她最终离开大山时,把日常运营留给当地团队,每年也会抽出时间了解一下款项的情况。
  这次因工作被派到这里,她也很意外。对她来说,既是完成工作,也是故地重游。
  她们来到了阮丛在镇上的档案室,陶念翻阅着装订成册的资助名单,突然压低声音:“这些机密文件,给我看不太好吧?”
  林知韫正在核对茶叶项目的报表,闻言抬头一笑。“你可以看,”午后的阳光穿过铁窗,把她手中的铅笔影子拉得长长的,她说,“你不是外人。”
  陶念的指尖在纸页上微微一顿。账本扉页的经办人签名栏里,林知韫与阮丛的名字并列。继续翻阅,她发现了一个藏在补贴名单里的秘密:有个受助十年的女孩,去年考回青云小学当了老师,正在用化名资助新的学生。
  陶念不禁感慨:“你真的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
  “所以当年那场冲突……值得了。”林知韫释然地说,“你看,微光真的会生根。”
  陶念的指尖轻轻抚过账本上褪色的字迹,声音有些发颤:“我明白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名声……可这么多年的付出,晋州教育系统都不知道……他们还……”她抬眼望向林知韫,眼底泛起水光,“而且我记得局长提过,基金会现在的负责人姓蒋?”
  “是珞欢。”林知韫平静地合上手中的档案盒,“基金会正式注册后,需要专业的财务监管。你珞欢姐当时……正处于人生的至暗时刻,所以,我叫她来桃源乡管了一阵子的账。”
  陶念继续翻看,忽然在某一页停住。只见泛黄的纸页顶端,用钢笔工整地写着四个字:秘密资助。下面只有简短的编号,没有任何姓名和详情。
  “这是……”她疑惑地抬头。
  林知韫的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伸手轻点那行字:“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她的指尖在“秘密”二字上轻轻划过,“是秘密。”
  趁着林知韫俯身整理铁柜的间隙,陶念迅速用手机拍下几页关键资料。镜头掠过捐赠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儿童名字,特别是那页写着“秘密资助”的账目、带有林知韫签名的早期倡议书还有早期存档的一些照片。
  刚踏出档案室,林知韫的手机便响起来。阮丛在电话那头语速很快:“今晚是你们在山梁村的最后一天,我晚上开完会,赶回来给你们送行。最近夜雨多,千万别擅自进山,上次暴雨冲垮的路段还没修好。”
  陶念听见话筒里漏出的叮嘱,无意识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下午,她们去了基金会的办公室,现任负责人推着眼镜详细介绍:“阮副县长帮忙对接了电商平台,我们的山茶油终于走出桃源乡了。”他翻开项目相册,指着一张照片:林知韫五年前支教时带学生种下的油茶树,如今已连绵成漫山遍野的绿海。
  陶念低头查看刚拍的照片,发现其中有张意外拍下林知韫的背影。照片里,她正在给孩子们发新书包。
  回到山梁村后,陶念独自去了青云小学。李校长从档案室抱出落满灰尘的纸箱,里面装着林知韫支教期间的所有资料。
  “林老师走时交代要销毁的,”老校长用袖口擦拭着相册封面,“我实在舍不得,就偷偷留着了。”
  上次在档案室乍见那份伤势沉重的病历时,陶念方寸大乱,心痛得几乎站立不稳。
  而这次再回到青云小学,她冷静地用镜头记录下每一页泛黄的纸片:诊断书、调解记录、还有那本写满批注的基金账本。
  走出档案室时,山风拂过她发烫的眼眶。
  陶念握紧手机,仿佛握住一把淬火的剑。
  她在心里对那个曾经独自承受一切的背影轻轻起誓:那些你应得却未得的公正,那些你付出却被辜负的温柔,就让我一件件,为你讨回来。
  远山雾霭中,她仿佛看见五年前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正回头微笑。
  这一次,换她来成为那束微光,照亮所有被岁月尘封的角落。
  陶念回到村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阮丛正在院井边洗菜,林知韫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飘出腊肉的咸香。
  “回来得正好,”林知韫举着锅铲迎出来,“饿了吧?快去洗手。”她很自然地用胳膊碰了碰陶念的手背,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阮丛递刀,林知韫切菜,油锅爆香时,两人同时侧身避开。陶念望着她们默契配合的身影。那种旁人插不进的熟稔,让她的心微微发涩。
  趁阮丛去院外取柴的间隙,林知韫突然拉住要躲开的陶念,“你怎么了?从档案室回来就耷拉着脸?”
  “没有。”陶念别过了脸,没有去看她。
  “我和阮丛,只是曾经一起共事的朋友,”林知韫自顾自地开始解释起来,“她啊……其实是你珞欢姐的……前任。”
  “啊?”陶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有些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那她们……”
  林知韫突然往陶念嘴里塞了片刚出锅的笋干。
  这时,阮丛走了回来,手里拿着几包茶叶。“哟,偷吃呢?”阮丛挑眉看着两人挨得极近的姿势。
  “在教小朋友认食材。”林知韫面不改色地继续翻炒锅里的菜,“这是今年新晒的笋干,比陈年老醋香多了。”
  陶念咬着脆嫩的笋干,耳根更红了。
  阮丛将手里朴素的牛皮纸包放在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这是张阿姨她们听说你回来了,今早特意翻山送来的新茶。”
  林知韫轻轻抚过茶叶包,目光似望向很远的地方:“栖山是产茶区,每年三月,都有很多采茶女从邻省赶来。她们住在临时搭的窝棚里,连干净的饮用水都是奢求。”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后来基金会稍有余力,我们每年会拨几千块,至少保证她们有烧水做饭的基本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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