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尘封的记忆瞬间回笼。
初入人间时,她本是巡视万物生机的神祇,无意间救下了濒死的千寻谕,两颗心在朝夕相伴中靠近,爱意滋生,却引来了天谴,硬生生夺走了千寻谕的性命。
她怒闯九天,与师尊天道据理力争,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忤逆师尊。
天道气急,却终究疼惜徒弟,只罚她入人间历劫十世,封闭七情六欲,若再动情便会香消玉殒,盼她能断了执念。
可十世轮回,兜兜转转,她还是爱上了千寻谕。
而这十世里,总有莫名的机缘护她周全,原来全是师兄暗中照拂。
她下意识回头,望向被定在原地的千寻谕,那双神光璀璨的眸子里,瞬间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与愧疚,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不知如何回应师兄的诘问。
绛允见她失神,沉声打断:“师尊问你,此番历劫,你可否知错?若是知错,便随我回九天复命,重拾神位。”
商惊秋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绛允,眼神坚定,不答反问:“师兄,我何错之有?”
“神怎可爱上人!”绛允勃然大怒,天命威压骤然席卷,“你是执掌万物生机的神祇,当爱世间苍生、护三界安宁,而非执念于一介凡人的儿女情长!这便是你的错!”
商惊秋却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倔强,声音清亮如钟:“师尊曾说,神爱世间万物,无分草木鸟兽、凡人仙魔。爱世间是爱,我爱她,便不是爱了吗?难道凡人的爱就卑贱,神祇的情就该被禁锢?我爱她,何错之有?”
“不可理喻!”绛允怒而拂袖,袍角翻飞,“十世轮回的苦楚,十世眼睁睁看着她生老病死或横遭劫难,还不能让你醒悟?你错得离谱!”
商惊秋缓缓跪下,对着苍天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弟子商惊秋,愚钝至极,终究悟不透师尊口中的‘正道’,也配不上万物生机之神的神位。今日,弟子自愿辞去神位,只求师尊成全,让我化为凡人,与她相守一世,纵然没有生死轮回,纵然只有短短数十载,亦无怨无悔。”
“商惊秋!你疯了!”绛允又急又怒,上前一步想去扶她,“你可知这神位是多少神祇梦寐以求的?历经多少磨难才得此尊荣,你竟说弃就弃!”
他气得大骂,“不争气的东西!枉费师尊与我对你的期许!”
就在此时,苍天之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似带着无尽的无奈与疼惜。
良久,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彻寰宇:“罢了。”
绛允浑身一僵,脸上的愠怒渐渐褪去,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看了眼依旧跪地不起的商惊秋,终究没再多说一个字,衣袖猛地一甩,转身踏破虚空,玄袍金纹在天光中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道禁锢千寻谕的神力也随之散去,她踉跄着扑到商惊秋身边,颤抖着将她扶起,泪水汹涌而出:“惊秋……”
天光破晓时,魔界与妖族的残兵早已退散,灵剑宗的硝烟渐渐散去。
天道未曾收回商惊秋的神位,这份默许如定心丸,让三界再无人敢轻易觊觎。
有万物生机之神坐镇,谁也不愿触其逆鳞。
战后的灵剑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规整。画太少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被推举为下一任宗主继承人。
每日领着弟子们修缮殿宇、整肃山门,将战后的疮痍一一抚平,有条不紊。
画太多性子依旧跳脱,却少了几分浮躁,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说要去游历山水,看遍人间烟火,将所见所闻记下来,日后讲给师尊和师妹听,转身时虽红了眼,却脚步轻快。
画太密则揣着师兄师姐凑的盘缠,踏上了前往凤凰起源地的路,他依旧结巴,却眼神坚定。
“要……要找到自己的根,将来……将来回来护着师尊和宗门。”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十年。
四季轮换,远离尘嚣的小山村深处,一间竹屋依山而建,屋前潺潺溪流绕过青石,岸边垂柳依依,院内种满了各色花草,即便不是花季,也透着勃勃生机。
第100章 大结局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千寻谕身着一袭粉色布裙,背着装满草药的背篓,踩着青石板路从山间走来。
她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脸颊带着山间清风拂过的红晕,眉眼间褪去了当年的焦灼与绝望,只剩岁月沉淀后的温婉。
推开门,院内竹架上晾晒着一排排草药,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站在架旁,指尖轻轻拂过草药叶片,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珍宝。
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目清绝,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美得动人心魄。
千寻谕望着那道身影,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十年了,那些日夜相守的煎熬,那些濒临绝望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心的温热。
她软软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夫人。”
商惊秋回过头,眼底瞬间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她快步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千寻谕肩上的背篓,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轻声道:“今日回来得早,山路滑,没摔着吧?”
千寻谕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温热的掌心,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十年前那场大战后,商惊秋便陷入了沉沉昏迷。
天道的默许虽保了她的神位,却未能抵消燃烧神魂带来的重创。
千寻谕带着她离开了灵剑宗,寻了这处无人打扰的小山村,一守便是三年。
那三年里,她每日上山采药,悉心熬制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毫无知觉的商惊秋。
夜里便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常,从山间的花开花落,到村里的家长里短,哪怕得不到一丝回应,也从未放弃。
支撑她走下去的,不过是商惊秋微弱却持续的呼吸。
那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的一个深夜,商惊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便是趴在床边、满眼红丝的千寻谕。
而此刻,院内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花草的清香。
商惊秋抬手,温柔地拭去千寻谕脸上的泪水,指尖带着暖意:“怎么又哭了?”
“高兴。”千寻谕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依偎在她肩头,“就是觉得……太不容易了。”
商惊秋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是不容易,但我们做到了。”
记忆流转,回到商惊秋醒来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那晚,小院内被红灯笼装点得暖意融融,红绸缠绕在竹架上,与院内盛开的夜昙花相映成趣。
没有宾客,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她们两人。
千寻谕身着一身红裙,是她亲手缝制的,针脚细密,带着满满的心意。
她站在院中,望着缓缓走来的商惊秋,心跳如鼓。
商惊秋依旧是一袭白衣,却在腰间系了一条红绸,与千寻谕的红裙遥相呼应。
她走到千寻谕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支用藤蔓编织的发簪,簪头缀着一朵小小的白色昙花,是她用自身神力催生的,永不凋零。
“谕儿,”商惊秋执起她的手,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十世历劫,我错过了你太多次。这一世,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只是想与你相守一生的商惊秋。”
她将发簪轻轻插入千寻谕的发间,动作轻柔:“没有三媒六聘,没有三界见证,但我以万物生机为誓,此生绝不负你。”
千寻谕望着她眼底的真挚,泪水再次涌出,却笑着点头,声音哽咽:“我也是,惊秋,此生有你,足矣。”
商惊秋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头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红烛燃得正柔,淌下的烛泪凝在描金灯座上,似化不开的缠绵。
锦帐轻垂,绣着的并蒂莲在暖光里漾着朦胧的影,鼻尖萦绕着合欢花与酒气交织的暖香,软得能陷进云端。
她执起她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薄汗,却稳稳覆住她腕间的红绳。
罗帐被晚风拂得轻轻晃,烛影在千寻谕晕红的脸颊上流转,鬓边的珠花垂落,蹭过她的掌心,痒得人心尖发颤。
她垂眸,睫毛如蝶翼轻扇,映着烛火的光,将商惊秋眼底的温柔缠了个满。
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红绳上的同心结,声音低得像浸了蜜的风:“千寻谕…”
她肩头微颤,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烛光,抬头时撞进商惊秋盛满星辰的眼,声音软得能拧出水:“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