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蝉没有回答,只是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泛红。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酸涩逼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花小七,现在心里的情绪太乱了,感动沈昭的维护,心疼她的伤势,担忧她的处境,更恐惧自己这身份,会不会成为悬在沈昭头顶的利剑。那份心意,刚刚萌芽,却已是荆棘丛生。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一处深藏于地底,终年不见天日的宫殿群深处,便是枢墟阁的主殿。
大殿中央,此刻悬浮着一面布满古老符文的铜镜,此镜名唤影,可以实时观察曾经被标记过的地点。
枢墟阁阁主宿蛰君,正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巨大的的黑色斗篷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连声音都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与压抑。
“血娘子啊,你的后院,要起火了”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闪过,出现在大殿下方,稳稳站定。
宿蛰君纹丝不动,似乎对她的归来在意料之中,“回来的还挺快。”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血娘子无暇理会他的问候,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林蝉…她怎么会跟那些剑修出现在那里?死东西!你不是说只引了玉华宫的人进去吗?”她刚才几乎翻遍了整个墓穴,都找不到林蝉的踪迹,这让她心急如焚。
林蝉,对血娘子而言,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傩婆子。千年前那场浩劫,傩神的血脉,林氏家族几乎覆灭,仅剩一些旁支,林蝉是林墨言拼尽最后力量,护下的最后一丝林氏神魂转世。
她是林墨言存在过的证明,是血娘子千年执念中,除了复活林墨言本体之外,最重要也最不容有失的存在!这处疏漏,偏偏是因为她的一时大意。
“只是个…意外。”宿蛰君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计划执行时出了点小岔子,没成想她当时正巧与玉华宫那些人混在一起。”他顿了顿,那空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觉得,她和那个玉华宫的沈昭,看起来…情投意合得很么?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吗?”
“不行!”血娘子断然阻止,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这个计划立刻暂停!不可以是林蝉,绝对不行。世间傩婆子那么多,重新找一个。”她心中懊悔万分,只想立刻将林蝉带离这危险的漩涡中心。
“可是…这不是我们的计划吗?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不是吗?” 宿蛰君玩味的看着她,“起初,你也没反对,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林蝉就是小乖,她…变化太大了…我一时没认出来…” 血娘子的声音充满了懊悔之情,当时怎么就没好好看一眼呢!她双手死握成拳。随后,有淡淡开口。“还有,我去过寄葬渊了,那个谢临,竟然不见了!”她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宿蛰君,充满了怀疑。
“那里面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宿蛰君急忙甩清嫌疑,随后从上方的座椅上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血娘子面前。两人离得很近,他微微倾身,侧头凑近血娘子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也希望,能早日找到终源录,对吧?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血娘子身体猛的一僵,被戳中了软肋。她转过头,猩红的双眸与他对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也不能用林蝉。她是墨言…拼尽一切才护下来的!我绝不允许她成为这个计划的棋子,冒任何风险…”
“我很欣赏你。”宿蛰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愤怒,反而用一种赞赏的语气说道,“你我都清楚的很。对外,我们是君主和下属的关系。对内…”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我们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你对林氏一族做的,已经够多了。”宿蛰君的声音忽然转冷,带着隐隐的威胁,“别忘了,我这个枢墟阁,地方虽小,这些年来,可是帮你暗中收拢,庇护了不少流落在外的林氏遗孤。若非我们暗中周旋,你以为…玉华宫,云渺阁…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血娘子眼中的厉色闪烁不定,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宿蛰君的话,让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她需要枢墟阁的力量去去对抗那些人,去完成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夙愿。这份合作,是她主动寻求的,也是她无法轻易割舍的。
宿蛰君敏捕捉到了她内心的挣扎,开口说道“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林蝉。一根头发都不会少。至于那个沈昭…”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她更不会伤害林蝉。你看,她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计划若成,对我们都有利无弊。大不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一个诚意十足的让步。“事成之后,我亲自向林蝉道歉,如何?以枢墟阁阁主的名义。这面子,够大了吧?”
血娘子沉默了。一边是不容有失的林蝉,一边是她追寻千年,复活林墨言本体的唯一曙光。
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压抑,“让我…再考虑一下。”她抬起头,眼眸死死盯着宿蛰君,一字一句地发出警告:“但是,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不许,私自,行动!否则…你知道后果。”
宿蛰君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缓缓抬起双手,“好好好,都依你。”他顿了顿,“不过…”他话锋一转,“也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的,时间…对我们都很宝贵。”
第47章 等的有些久了
时光在小院里悄然流逝,难得的平静却无法抚平林蝉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焦躁。她和花小七的伤早已痊愈,行动无碍,可那个承诺会来看她的人,却迟迟未见踪影。天气已明显转凉,院子里的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簌簌落下。谢遥百无聊赖的躺在落叶堆里,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发呆。
林蝉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杵着下巴,一只手捻着一片树叶,声音带着些许低落:“小七。。。”
花小七闻声抬起头,看向林蝉:“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半个月。。。就是师父的祭日了。” 林蝉丢掉手中的落叶,声音低沉。
花小七放下弓,身形一顿,随即走到林蝉身边坐下,语气温和,“要回去看看吗?给婆婆扫扫墓,陪她说说话。”
林蝉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望向远方,“嗯,是要回去的。快一年没去看她了,也不知道她这个老婆子,会不会怨我。”
师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那个严厉又慈祥的老人,想起这,林蝉心头便涌起一阵酸涩。
“你们要去哪儿?”原本躺着的谢邀听到二人要离开,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带着一身稀稀拉拉的落叶凑到林蝉跟前。
“苗疆。”花小七替他拍掉他身上的叶子,没好气的说,“阿蝉要去一下祭拜她的师父。”
谢遥闻言,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他捕捉到林蝉眼中的落寞。也难得正经起来,声音放轻了些,
“别太难过。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还这么优秀,肯定会很欣慰。”
林蝉看着谢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欣慰,或许吧。。。唉。。。” 她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这个徒弟没本事,到现在都没能给她老人家报仇。”
这是她心底一根深埋的刺。师父死得不明不白,她却连仇家的影子都摸不到。
“找到仇家是谁了吗?”谢遥撸了撸袖子,一脸义愤填膺,“告诉我,我帮你!咱现在也算生死之交了不是?实在不行,我把我哥也叫上,还有那个沈昭!咱们几个一起,还怕收拾不了他?肯定能给你师父报仇雪恨!”
林蝉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又带着深深的无力:“不知道。。。”
花小七在一旁也叹了口气,拍了拍谢遥的肩膀,
“算你小子还有点义气。不过啊,”她神色凝重,压低声音,“这仇家可不是好惹的。当年阿蝉刚开始着手查,就差点被人灭口,对方手段厉害得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唉…”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谢遥听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这么厉害?”他看向林蝉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和担忧。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空气也安静了些许。
过了半晌,医馆虚掩的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清冷如月,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沈昭背负青霜,腰间多了一个灰色囊袋,步履从容的踏入了有些沉重的院落。
时间仿佛凝滞了。林蝉在这一刻,好像切身体会到了一眼万年的感觉。
沈昭的目光在院中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蝉身上。清冽的嗓音打破了院内的沉寂:“好久不见。”
“沈昭。”陆青荷听到动静,从屋内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你来了,玉华宫的事情都忙完了吗?前些天谢临来过一趟…说你要忙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