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想出神时,夏庞蒂埃先生的声音领她一个激灵地抬起了头。
戴眼镜的夏庞蒂埃先生还是她出门前的晨衣装扮, 拿着报纸在三楼挥了挥手。
夏庞蒂埃夫人没像以前那样抬手回应,而是盯得夏庞蒂埃先生毛骨悚然。
“唉!”这声叹息搞得夏庞蒂埃先生越发地莫名其妙。
“你跟博林小姐闹别扭了?”
“没有。”夏庞蒂埃夫人后悔答得那么快。
幸运的是夏庞蒂埃先生看她很不对劲,条件反射地多想了步:“我倒好奇你能跟比约翰小了五六岁的姑娘闹出什么别扭。”他两算是结婚晚的, 按二十一代的算法, 珍妮能当夏庞蒂埃夫妇的孙女, “自打认识了博林小姐,你越来越有精神了。”
“是你太懒了。”夏庞蒂埃夫人想到剥离业务,故作烦躁地朝楼上走去, “那丫头胆子大到要跟我合伙开公司。”
“咳!”夏庞蒂埃先生被口水呛到,“真的假的?”约翰废了老鼻子劲才抠出资源搞《生活的秘密》,博林小姐真是名副其实的胆大,起手就是合伙开公司,“夏洛特。”
“嗯?”
“那叫珍妮的姑娘不会跟你有亲戚关系吧!”要不是跟夏庞蒂埃夫人聚多离少, 夏庞蒂埃先生都要怀疑珍妮是他老婆的亲女儿。
对约翰都没这么温柔过。
“你那是什么表情?”夏庞蒂埃夫人用脚趾都能猜到丈夫想歪了, “我也是有提拔后辈的小心思的。”
这次轮到夏庞蒂埃先生叹了口气:“你何时把这份温柔用到约翰身上。”
“不是还有你吗?”夏庞蒂埃夫人冷笑道,“当爹的比我管得少却指责起我。”
“行行行,你总有理。”世界上的所有夫妻聊到孩子都没了耐性。
“我过些天要出去一趟趟, 看看珍妮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趁着丈夫不耐烦的功夫,夏庞蒂埃夫人若无其事道,“是时候给约翰上点强度了。吉纳维芙和我们是一辈人, 帮不了约翰多少年。”
“随你。”夏庞蒂埃先生并不把妻子的话放在心上。
…………
《生活的秘密》以燎原之势席卷巴黎,逐渐蔓延到法国乃至欧洲的其它国家。
事已至此,为约翰服务的印刷厂,物流公司与报社已难以满足市场需求,得向高层请求更多资源。
“对于一个刚起步的杂志也太大阵仗。”果然,要求递到董事会上,也只有夏庞蒂埃夫妇愿意支持儿子。这一刻,约翰对母亲的遭遇感同身受——她是怎么忍得了这群人对自己的事业指手画脚?也许他跟母亲应该好好聊聊。
约翰在会议结束后朝母亲走去:“有空吗?”
夏庞蒂埃夫人打量了眼儿子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糟老头子们很讨厌?”
绷不住面的约翰点了点头。
夏庞蒂埃夫人笑道:“习惯就好。”她难得慈爱地拍拍儿子,“都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他们中有好几位都没有参与企业运营。”约翰比他母亲想得更直接,“退休了多好,何必要折腾自己。”
夏庞蒂埃夫人的眼神让约翰感到陌生:“你不了解失权的滋味。”
她此刻的怨气要大过儿子:“男人的幸运与不幸。比女人更晚体会到失权的滋味。”
“什么意思?”母亲的反应真是莫名其妙。
“没什么。”夏庞蒂埃夫人转移话题,“你找到压缩成本的办法了?”
“嗯?”约翰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母亲想说什么,“珍妮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按着拧成“八字”的眉毛,“吉纳维芙也是疯了,居然赞同增量的决策。”得亏没在股东大会上提出要给《生活的秘密》增加新的动漫栏,不然那群老古董肯定炸得更加厉害。
“他们才不在意这种旁支末节。”
约翰在他母亲眼里像个傻子,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可你不同。”夏庞蒂埃夫人替儿子整理了下微乱的衣领,“记住教训,不要变成那种蠢货。”
彼时的约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数月后才明白母亲是在警告他:“《v先生的灵异办案处》反响如何?”跟《生活的秘密》对上,再好的小说都会光芒黯淡。
“还不错。”夏庞蒂埃夫人突然有点对不起珍妮。
约翰把母亲的反应看在眼里:“它本该有更好的反响……更好的待遇。”
“是的。”夏庞蒂埃夫人的歉意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拿它当狙击你的武器。”
约翰张了张嘴,喉咙堵得发不出声。
夏庞蒂埃夫人沉默了会儿,叹气道,“上次去珍妮家时,她也拿这事儿堵我。”
“应该的。”难得抓住母亲过错的约翰得意洋洋道,“换做是我,可不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写作。”
末了,他故意道:“你要怎么补偿她。”
夏庞蒂埃夫人等的就是这个:“她想开个印刷公司,目前遇到一点麻烦。”
“是愁销路还是被卖家坑了。”约翰的第一反应是珍妮不找自己入股。但回忆与珍妮的“交情”,他微妙地理解珍妮的选择——要是找约翰入股,不阴阳怪气下珍妮是不可能的:“印刷厂值不了几个钱。”顶级的印刷设备也就两万法郎,二手的老设备加租金凑不到两千法郎。
“就当是陪她开心。”约翰语气轻松道。
“是啊!”夏庞蒂埃夫人终于笑了,“就当是陪她开心。”
…………
《阁楼魅影》的歌剧首演的当天早上,法里内利送来一条漂亮的披肩,附带的纸条上写着“今晚见”。
“浪漫的意大利人。”神父见了幽幽道,“比路易贴心的多。”他想起了圣诞特刊的短篇,语气变得愈发无奈,“路易要能读到那篇《简与水手爱德蒙的故事》应该很高兴啊!”
神父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珍妮的笑容慢慢消失:“我在小-德-拉-贝尔特尼埃的庄园里有给他讲过故事大纲。”
“那他是什么反应?”那篇可是很感人的,就是结局令人遗憾。
珍妮的沉默让神父后悔要多问一句。
“算了,就当我不识趣,胡说八道……”
“他没反应。”珍妮转过了身,用法里内利送的披肩裹住自己“他没任何反应。”
巧的是,他们提到《简与水手爱德蒙》的故事时,原型之一在葛勒南街的豪宅里阅读最新的《魅力巴黎》。
阿里早就备好要去法兰西喜剧院的礼服,可主人却在临门一脚起了退意,只得靠阅读小说转移注意。
神父说珍妮和法里内利走得很近。他是见过那个男人,如阿多尼斯下凡般的美丽阉伶,长着一张不聪明的脸,但有把眼睛灼烧的浓烈爱意。
他有时想,自己当年看梅塞苔丝是不是如法里内利看珍妮般含情脉脉?这一想就不自主地浑身冒汗——珍妮成熟得让人忘了真实年纪。面对一个声名远扬的俊男追求,珍妮岂能毫不动心?
她应该是喜欢法里内利的吧!
一定是喜欢。
毕竟他们都是有着艺术天赋的浪漫之人,而且还多次合作,相谈甚欢……
基督山伯爵努力地想把杂志社上的内容看进去,可脑中重映着珍妮在意大利剧院里听法里内利弹琴的开心样子。
法里内利能让珍妮开心。
但……
《魅力巴黎》被基督山伯爵捏变形。
法里内利是个阉伶。
传统的基督山伯爵想得更远。
年轻漂亮时什么都好,一旦珍妮上了年纪,法里内利过了演绎的巅峰期,他们的爱情还能长久吗?珍妮会幸福吗?
要不要给珍妮找个更好的人?比如那位小夏庞蒂埃先生?
基督山伯爵甩了下脑子,更专注地阅读小说。
看不进时心里烦,看进去了心更烦。
《简与水手爱德蒙》的故事是在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德庄园里有了灵感,他还记得那天下午,阳台的疯把珍妮的头发吹成缕缕丝带。
“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喃喃自语的基督山伯爵突然笑了,但《简与水手爱德蒙的故事》令他笑容消失。
珍妮以《泰坦尼克号》的电影为灵感,结合曾在欧洲引起不小轰动的朱利安小姐号(一艘英国开向澳大利亚的女囚船,因其极低的死亡率和下船时的人口增加闻名世界)的故事写了这部短篇。讲的是饿得犯下偷窃罪的简被塞入开往澳大利亚的女囚船,因此解释了押送犯人的爱德蒙。
在五个月的航行里,爱德蒙与简单经历过重重误会与暴风雨的考验而互生好感。但不同于《泰坦尼克号》里互诉衷肠的杰克与肉丝,简与爱德蒙都没有戳破那一层纸。
简是犯人,不想耽误爱德蒙的大好前程,而爱德蒙有父母等着儿子回家,不可能为爱情留在荒芜的澳大利亚。
五个月的爱情止于简和其她女囚下船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