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哦!”珍妮对此兴趣不大。
  “他知道你有笔来自外祖父的遗产,所以想拿下你的监护权。”
  “什么?”珍妮立刻激动起来,“我都不认识他。”
  “冷静下。”爱德蒙知道珍妮会很激动,但没料到珍妮的反应如此之大,“他还得跟你的堂兄争辩一番。”提到珍妮的狗屎堂兄,爱德蒙的语气迟疑起来,看着珍妮的眼神也带了丝怜悯——她的亲戚也就两个不能处置个人资产的女性还算有点道德,剩下的人形生物要么如小德-拉-贝尔特尼埃般已经过世,要么为珍妮的监护权争执不休。
  “……那个亲戚比我堂兄更糟?”珍妮见爱德蒙欲言又止,便知道那亲戚肯定不是好人,“他们两谁更糟糕?”她很快又补充了句,“算了,屎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没什么好比的。”
  “咳咳!”喝水的神父呛得脸颊发紫,“这比喻也太恶心了。”
  “……”爱德蒙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有种错觉——珍妮的表兄或是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在索漠城里的亲戚要是拿下珍妮的抚养权,可能会被嘴毒的珍妮活活逼疯,“你还是稍稍了解下索漠城的葛朗台先生吧!”
  “好。”
  “……”
  “等等!”
  “您说我在索漠城里的亲戚姓啥?”
  “葛朗台。他是已故的葛朗台议员的哥哥。”爱德蒙很意外道,“你认识他?”珍妮在父亲死后才第一次踏上法国的土地,而葛朗台在法国也非风云人物,两人应该没有交集。
  “……”总不能说她是从书里认识的葛朗台吧!而且这写书的人是第四面墙后的爱德蒙之父——亚历山大。仲马的死敌,“又听说过他。”
  情急之下,珍妮编了个说得过去的谎,“我继承的庄园离索漠城不远,有听说过他。”
  偏辟地的新闻本来就少,像葛朗台般的大富翁再低调也注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听说他给破产的兄弟换了债。”
  爱德蒙微微一笑:“能从债务里捞上一笔的葛朗台先生也不是凡人。”
  能让爱德蒙如此评价的多半不是正人君子。
  神父对索漠城的葛朗台先生来了兴致:“他对家人不好?””不好。”爱德蒙斩钉截铁道,“他是头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跟珍妮有亲戚关系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的侄孙女。”
  “侄孙女?那就是我的远房表姐?”这么算,欧也妮。葛朗台是珍妮的表外甥女?
  “葛朗台先生靠妻子的嫁妆和两笔遗产发了家,但对她和独生女欧也妮非常苛刻。”爱德蒙的父亲是个正值慈爱的人,他青年丧妻,很艰难地把爱德蒙养大并很少麻烦一走就是大半月的儿子。为了照顾年迈的父亲,爱德蒙雇了卡德鲁斯照顾老唐泰斯先生,结果嘛!他差点把可怜的老邻居活活逼死。
  凭心轮,爱德蒙无法苛责合理要债的卡德鲁斯,可是作为多年的邻居,做到这一步也太过分了。
  “你能想象有万贯家财的葛朗台先生在妻子生病时连医生都不经常请吗?”
  “他想害死珍妮的表姐?”神父说罢又推翻了他的结论,“不,他不可能这么愚蠢。”
  葛朗台夫人一死,她的嫁妆和两笔遗产就得交给欧也妮。葛朗台。这年头,控制女儿可比控制妻子要难,哪怕看在钱的份上,老葛朗台也不会坐视妻子死去。
  除非……
  “葛朗台小姐还未签财产的转让协议吧!”
  “可怜的葛朗台夫人因此捡了条命。”爱德蒙看向珍妮,“法院不会让一没有任何财产的女士监护未成年人。”
  珍妮的堂兄在亲缘与性别上占据优势,唯一能让老葛朗台打赢官司的就只剩下法院对自己人的偏爱与对本土地产的保护。
  “我在这里好像装满财产的木头箱子。”
  “亲爱的,上流社会的女人多是你这样的木头箱子。”神父难得不留情道,“婚姻就是一群人抢木头箱子。有意思的是,巴黎的青年们争先恐后地想吃绝户,殊不知他们看好的岳父就是因此上位。更有趣的是,为了让看好的富家小姐变成独生女,这群人会雇凶杀了大舅子和岳父的兄弟。”
  “您指的是泰伊番先生的惨剧?”
  几年前的巴黎出了个震撼社会的残局——某个化名“雅克”的逃犯得知落脚的公寓里有个被银行家赶出门的年轻姑娘,于是动了吃绝户的心思,派人挑衅姑娘的兄长并在决斗中杀了对方。姑娘的兄长一死,赶走姑娘的银行家父亲只得把女儿接了回去。而姑娘借住的公寓就是伏盖公寓,化名为“雅克”的逃犯就是伏脱冷。
  除了泰伊番小姐,《漂亮朋友》里的杜洛瓦,《人间喜剧》里的拉斯蒂涅最后都靠岳父的遗产彻底发了。
  珍妮觉得这一现象非常有趣。男人们如贪吃蛇般你吃我,我吃你,最后达成互相伤害的讽刺结局——吃绝户上位的尽力避免被吃绝户,但还是被后来者绝了男嗣。
  “要不说这恶人还需恶人磨。”
  神父赞道:“宗教画里总把恶魔画成女人,可是把男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多是男人。”
  “还是聊聊正经事儿吧!”爱德蒙把话题拉回正轨,“你要见见索漠城的葛朗台吗?”
  提到要吃自己绝户的,珍妮的脑袋都大了一圈:“容不得我不见他吧!”
  爱德蒙的眼睛又瞥向桌上的计划书,犹豫后缓缓说道:“我承诺的依旧有效。”
  珍妮愣了一两秒才想起他曾承诺什么,脸颊因此微微一红:“这不好吧!”
  “你想变成老葛朗台或博林先生的被监护人?”
  “……”
  “还是说你有法子把官司拖到四年后?”
  房里的气氛因此变得沉重起来。
  “我考虑下。”珍妮有考虑过和路易。汤德斯结婚以避免自己监护权回到她的堂兄手上。她调查过欧洲的离婚法,结果对女性最宽容的北欧也还没有放款离婚限制。
  “我知道在这个世上,口头保证的效力非常有限,可我发誓你不会因婚姻受到任何限制。”爱德蒙理解珍妮的犹豫,“不信的画,我可以拿保证金。”
  “……”不是,你怎么还贴钱结婚。
  珍妮感到不可思议:“先生。我不想因自己的事让你的未来受到限制。您不必为照顾我而做到这部。”
  原著里的爱德蒙对梅塞苔丝一往情深,结尾初与海蒂远走高飞。
  珍妮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让爱德蒙错过幸福,尤其是在爱德蒙提前出狱的大bug下,他与梅塞苔丝也不是没一点可能。更何况在爱德蒙入狱后还为其奔走,照顾老唐泰斯至生命结尾的梅塞苔丝也确实是个好姑娘。
  “我希望您再考虑下。”珍妮真心实意道,“不要为了照顾我,也多考虑你自己。”即便是用路易。汤德斯的假身份跟珍妮结婚,可对爱德蒙的未来伴侣多少会留心理疙瘩。
  爱德蒙盯着珍妮的真诚目光,过了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了。”
  …………
  卢瓦尔河畔的阳光洒在丰美的绿草地里,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附近的果园、村庄,“咵哒!”声令附近的农名好奇望去——因为在这逐渐荒废的中部地区,来往的车是很罕见的,尤其是像这般豪华的私家马车。
  驾车的是位衣着得体的黑人。爱德蒙在出发前告知他从葛勒南街的斯帕达府借了马车,附带转为基督山伯爵驾车的仆人。
  “找时间得谢谢伯爵。”珍妮的脑海里模拟出“我借我自己”的搞笑画面。
  难得换成西服礼帽的爱德蒙身形一僵,压着帽檐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感谢的事就交给我。”他向珍妮伸出了手,扶着对方登上马车。
  十九世纪的长途旅行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出发前的珍妮像去春游的孩子,准备果脯,小说,写作的工具以及一堆毛线。
  神父和爱德蒙只收拾了些换洗衣物。
  一上马车,爱德蒙和往常般翻阅账本、文书,神父则占了珍妮的毛线打算织条毯子。
  “希望在我回巴黎时,夏庞蒂埃夫人已经谈下《魅力巴黎》的改编权。”珍妮写着以中国的暴君为原型的灵异小说,在马车驶出巴黎城时许了个愿,“最好是法兰西喜剧院的法塔斯曼先生帮忙作曲。”
  神父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跟法塔斯曼先生还有联系?”他记得二人的相性并不算好。
  “拜托他送宝石项链时又见了次。”珍妮笑道,“他是巴黎最好的作曲家。”夏庞蒂埃夫人跟巴黎的各大剧院都有合作。她出马,埃里克多少要给大金主面子。
  珍妮倒不担心埃里克对夏庞蒂埃夫人不利,除非他想被全巴黎的警察追杀:“做梦嘛!那肯定是越美越好。”
  “好,很有野心。”神父配合地鼓了下掌。
  随着他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废弃的庄园建筑群逐渐展现出了萧瑟的全貌,和《猩红山峰》里的建筑又八分相似。围绕庄园的大主屋,两侧的辅助建筑错落至杂草丛生的园区。附近的村落倒是兴兴向荣,不乏一些私人菜园,果树,以及嚼着新鲜嫩草的各种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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