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原以为能唬到对方的珍妮也是懵了一下,“你确定?”
“确定。”
“那我真哭了。”
“请便。”神父低头找手绢的功夫, 珍妮就已落下了泪。
“你来真的?”神父急得上手去抹她的眼角,“真哭了?”他还不忘打量周围的路人反应。
好在这时工人们都还没下班,贵族们也忙着去喝下午茶。
珍妮用神父的手绢擦拭眼泪,鼻头红红的分外可怜。
“你忘了带手绢?”
“带了。”珍妮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给他。
神父从上面闻到很明显的草药味:“催泪的?”
“特殊时有奇效。”就是对眼睛不好。
珍妮的眼睛眨的不是一般的快。
神父对此啧啧称奇:“让我试试。”
他用带着草药味的手绢按压眼角,即使神父放轻了力道, 仍被熏晕眼眶泛红, 不一会儿就受不了道:“太刺眼了。”他也步了珍妮的后尘,接过对方递回来的手绢并疯狂眨眼,“你为何会准备这种可怕的东西?”
他想到在巴贝老板的旧书店里, 珍妮淘了草药学书:“你在巴黎的最新收获?”
眼睛不辣的珍妮现在眼睛发酸:“奶妈教我的秘密武器,说是很多不合格的贵妇人要随身带着。”珍妮闭眼酝酿了会儿,黑暗让她下意识地到处摸索, “我的眼睛干得快成撒哈拉沙漠了。”
神父缓得比珍妮快,扶住珍妮到处摸索的手:“你可比我年轻了近半个世纪。”
“也比你更固执心大。”眼里有了液体润|滑的珍妮终于重见天日,“老天啊!我应该下手轻点。”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全须全尾地抵达欧洲。”神父开始理解他的养子对珍妮操心过度。
“你不早就知道答案?”珍妮的话让神父感到一丝疑惑。她清清嗓子,学着对方的语气说道,“上帝允许世间多点有趣的怪胎。”
神父愣了三四秒钟,然后乐得哈哈大笑。
…………
尼尔从剧院的后门逃出来时,只有一个打盹的老人看见了他:“老规矩。”对方伸出肥肥的手,“二十法郎,我就当做没看见你。”
“之前不是十法郎吗?”咒骂归咒骂,但尼尔还是打开了包,“怎么今天翻了一倍。”
“昨天是无名小卒的价,今天是巴黎新宠的价。”老人抬起巴哥犬似的眼,打量着穿旧布裙仍光彩照人的剧团首席,“我知道你如今赚得盆满钵满。”他虽是看后院门的,但也知道每场演出的门票价——
尼尔的演出票价比其它票价贵了两倍有余。哪怕只是当个配角,剧院的经理也有信心把票根上的数字提高一些。
“我可是吃青春饭的。”尼尔承认老人的话有愉悦到他,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给我留点养老金吧!”
他看起来像个女人,声音也像女人一样柔媚可爱。
老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目光触及未被发带遮挡住的喉结时又冷却下来:“十八法郎。”他几乎是恶狠狠道,“少一生丁就等着剧团的经理来找你吧!”
“太冷酷了。”尼尔付了封口费,“我以后可不会给你带蛋糕吃。”
“嘿!”老人在戴上草帽的尼尔走出几步路后骂骂咧咧道,“十五法郎。见鬼的,你就付我这点钱吧!”
尼尔顿时眉开眼笑,步伐犹如芭蕾舞伶般轻盈柔软。
“你陪那群贵族喝顿下午茶就可以拿条钻石项链。”老人肉疼地交出还没捂热的钱。
尼尔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敢把经理送的东西转送给其他人吗?”他反问道。
老人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
诚然演出的收获不菲,但剧团的经理仍是抠着每一个子给员工发钱。
尼尔是剧团的招牌,能得到的一分不少,可其他人就没这运气。布景总是会剩许多边角料,剧团的经理经常以此抵押酬劳,并且对员工的反应非常敏感。
老人是最常收到这种酬劳的底层员工。他已经六十一岁了,身形肥胖,毫无技艺。除了剧团,还有哪儿能提供让他经常打盹的轻松活计。
“你说服了我。”老人瞧着尼尔倒是顺眼了多,“帮我带瓶麦芽酒吧!”他丢去了五法郎硬币。
尼尔的身影消失在了后院的巷子里。
老人用歪掉的帽子挡住了脸,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
“不是要教意大利语吗?怎么带我到这儿来?”
他们沿塞纳河岸聊完天后,神父如约带她回了戈布兰区的公寓,给她做了茄汁意大利面。因为之前答应过教珍妮意大利语,所以二人一边收拾乱糟糟的厨房,一面学习意大利语的发音。
神父是个糟糕的老师。诚然他会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法语、德语、英语、拉丁语、希腊语和古希腊语,但是他教过的学生有且只有天赋非凡的爱德蒙。唐泰斯——一个在马赛长大,常年混迹于地中海并无师自通了数种语言的熟练水手。
更糟糕的是,神父本人是比爱德蒙还要离谱的语言天才,在监狱里自学了古希腊语。在他看来,意大利语和法语同属印欧语下的罗曼分支,三月精通绝不算难。
珍妮:“……”那是你没见过学了十二年的英语都没法拿到雅思八分的人。
“要不我们换种方法?”好在神父绝对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带着珍妮找个外语坏境,试图从语感方面加快进度,这便有了开头的疑问。
第35章 第 35 章 神父在珍妮身上找到了被……
珍妮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出于个人的安全考量, 她只会去警察比较尽忠职守的地方。戈布兰区在变成华人的聚集地前是意大利移民的聚集地,珍妮怀疑地中海的吉普赛人就是跟着意大利人迁徙于此,没准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就是从这儿获得灵感。
不断深入戈布兰区的贫民地带, 黑头发的地中海长相逐渐增多,从背面看还以为是到亚洲国家。
“嘿!老头。”一个在街边卖艺的吉普赛女人摇晃铃鼓,蜜色的长腿跳出一段眼花缭乱的舞。
珍妮想到《巴黎圣母院》里的爱丝梅达拉,或是给希律王跳七重面纱的莎乐美。
对方发现珍妮的眼神也没有躲闪, 特意朝她抛出飞吻。
珍妮赶紧挪开视线,走远后还可以听到吉普赛女人的哈哈大笑。
“嘿!”神父拍开突然凑到他身边的吉普赛小孩,对方的手已探进神父的外套口袋。
出师不利的吉普赛小孩做了鬼脸, 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紧你的口袋。”神父把外套调了个面, “这里满是吉普赛人。”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珍妮庆幸自己有把罩裙下的口袋与对应裂缝微微错开的良好习惯, “我们为何跑到这儿来。”
“吃糖果吗?”珍妮别着裙子搁那儿左顾右盼时,神父买了一袋小吃。
说是糖果,但更像是撒满开心果碎的中东点心。
很难想象绿色的食物也能做的很有食欲。
珍妮抱着期待的心情吃了很大一口, 五官腻得深深皱起:“他们是拿白糖和的面吗?”
神父被珍妮的反应吓了一跳,尝了口后很疑惑道:“不少老人都很爱这个,比给孩子吃了至少减了一半的糖。”
珍妮算是明白欧洲的牙医为何如此吃香。就这点心,不牙疼都对不起那白糖的量:“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儿?”缓过劲的珍妮又问了遍。恰好这时,神父带她找到了扇隐蔽门, 门框顶用木牌标着珍妮不懂的意大利语, 下面还有法语翻译——《剧院》。
眼看有人走上前来,躲在巷里吞云吐雾的收营员着急忙慌地灭了火:“两张票?”他掏出两块木牌。
门后果然别有洞天,应该是把两层楼给打通做了迷你剧院。神父加了十法郎以获得两个绝佳座位。说是剧院, 更像是被匆忙布置的校园剧舞台,由一堆建筑废料拼凑而成。勤杂工从二楼抖下五颜六色的背景布,舞台上也有些不到十岁的小孩跟着大人搬上各种道具。
没有帷幕, 观众便在未开演时东拉西扯。
珍妮算是明白神父为何会带她到这儿来:这是专供本区移民的意大利剧院?”
神父点了点头,贼兮兮道:“所以我说意大利语很好学。”
周围的人就没有不是比着手势聊得热火朝天的,二楼的勤杂工也不例外。
“快开始了。”神父看见有人举着安静的牌子,周围的声音也随之降低。
穿着夸张的演员戴着同样夸张的各色面具,故意把肢体的动作划得特别大以取悦观众。
“即兴喜剧?”虽然不懂演员的面具代表什么以及他们在唱什么,可珍妮听得津津有味,“我好像能理解他们在演什么。”
“commedia dell'arte.”神父突然开始教学:“即兴喜剧。”
珍妮跟着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