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恰恰相反。”阿贝拉挺起胸膛,觉得珍妮奇货可居,“你既然有写作的念头,为何不把目标定得更高一点?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又认识些举足轻重的有产绅士。”
  阿贝拉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语气也逐渐变得恨铁不成钢:“换做是在巴黎谋求功成名就的普通男人,早就定了拿下报社的宏图壮志。”
  “拿下报社?”
  “娶个老婆不就全都有了。”
  珍妮瞧着阿贝拉的眼神像是在瞧怪物。好家伙,《漂亮朋友》原来是纪实文。
  阿贝拉也回以同样的古怪眼神:“你到在犹豫什么?”她要是有这种条件,肯定会定更大目标,“统计的事就交给我吧!也不用你再付钱了。”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这个等你有名气后再说吧!”阿贝拉也没想着把珍妮吓到,“你放心,我不会做违反的事,也不会提过分要求。”
  珍妮倒不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那我要是没出名呢?”
  “没出名就换个补偿方式。”阿贝拉瞧珍妮像个傻白甜,“你不会连几苏的工钱都给不起吧!”
  “几苏?”她还以为最少要付十法郎咧!
  “纸盒厂的童工一天也就挣得三块面包。这还是在嬷嬷仁慈,老板是个大好人的情况下才会有的较高收入。”阿贝拉把珍妮的“傻”度提了一截。哎!真是个没经历挫折的大小姐,“不过比起金钱收益,我更希望学点东西。”
  第31章 第 31 章 阉伶,歌剧院里的阿多尼……
  “……你确定从我的身上能学东西?”别看珍妮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 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就是个虚架子,“你不会要我来教你读书写字吧!”
  “……倒也没有无知到这种地步。”法国的识字率在欧洲算是很可观的。阿贝拉虽家境不好, 但是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始,最贫穷的单身女工都能找个寄养孩子的廉价学校。也就是在组织孩子做小手工来抵消学费的穷学校里,阿贝拉和兄弟姐妹完成基本的识字教育。
  “您肯定有值得学的。”阿贝拉的目光扫过珍妮的手。
  那是双没有干活的手。亦或是说,她的手在辅助她做脑力工作, 只有中指的关节处留有握笔的厚重老茧。
  珍妮顺着阿贝拉的目光看去:“你想学写作?”
  “……以后说吧!”阿贝拉把目光挪开,偷偷藏起粗糙的手,“一周后来?”
  “太晚了, 我怕给我写推荐的伯爵以为我没干活。”这当然是胡说八道, 事实是她的存款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说她有爱德蒙的金钱资助?
  除了把犯病的神父送回公寓, 以及给出手相助的女摊贩和乞丐报酬,珍妮就没动过那里的一个铜币。
  “那我尽量后天给你调查结果。”女侍的工作可不轻松,有养家压力的阿贝拉在下班后还要去克利什街给沙龙的女人清洗衣物。
  巴黎的房价让年金上千的拉斯蒂涅都入不敷出, 更别提没多少积蓄的阿贝拉。因为母亲一直都在郊区的酒馆做厨娘,酒馆的老板便请姐姐照顾一下老职工的女儿。
  克利什街在皇家歌剧院区的西南角,属于差点划给别省的外巴黎。可即便是这种地方,阿贝拉也很难租个不到五平的小单间。
  同意照顾阿贝拉的康利夫人生意不好,也乐怡让阿贝拉用干杂活来抵押租金。当然, 三餐还是不免费。好在她是咖啡馆的女侍, 沙龙的妓|女也不全是刻薄之辈,会请她吃茶会剩下的小蛋糕,所以没为食物的来源费心费力。
  “说好了等你成名后讨论报酬。”珍妮走前还是给了几苏铜币。
  “你总得去买点墨水。”不然她这帮手雇得不安心啊!
  …………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也有宝箱。”幕间休息时, 基督山伯爵找到看向某一方的埃里克,“你的缪斯?”
  意大利歌剧院的票价不算便宜,但是一些中产仍能负担得起。
  埃里克收回视线:“你错过了精彩表演。”他很少让自己的缪斯离开剧院, 去听别的剧团表演,但是这次来的是被赞作比肩卡洛尔·玛利亚·布罗斯基(别称法里内力利,史上最出名的阉伶歌手,电影《绝代妖姬》讲得就是这位大家)的阉伶名家。埃里克对阉伶的制度十分反感,但得承认他们的嗓音无与伦比,兼具女声的清脆、童声的空灵、男声的力量。18、19世纪之交,男高音的崛起与启蒙运动让欧洲渐渐批判为了艺术而将男孩阉割的残忍做法。教会作为阉伶歌手的引入者被口诛笔伐,加上不少孩子死在变成阉伶的手术台上,民间开始有意识地清出阉伶。就连让其大放异彩的歌剧院里,他们的地位也随正歌剧的衰败一落千丈。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次来法国演出的阉伶就是这一行业的回光返照。
  “据说他是乔万尼·巴·维鲁蒂(意大利最后一位唱歌剧的阉人艺术家)的学生。”鬓角花白的贵妇人摇着扇子,掩盖住她自然泛红的削瘦颧骨,“他的老师可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教出的学生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啊!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谁还会有心思去听唱了什么。”
  “乔万尼把这人送进音乐界怕不是砸阉伶的招牌。”法兰西喜剧院的女首席脸色不好。当然,其它剧院的男歌唱家有一个算一个的差评如潮,“他也只是嗓音出众,并且和他老师一样喜欢炫技。”
  两极分化的评价让基督山伯爵对传闻中的“法里内利第二很感兴趣。
  【也许珍妮会想见他。】
  艺术不分家。
  哪怕是对音乐无感,珍妮也会喜欢这种罕见素材。
  “您都错过上半场了,再来也不会是为了陶冶情操。”埃里克把开小差的基督山伯爵唤回了神,眉头挤出小小漩涡,“您似乎跟博林小姐呆得太久,以至于都染了不少怪癖。”
  “我瞧珍妮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基督山伯爵也不知道埃里克对珍妮的反感为何如此之重,“你未免也太刻薄了。”
  “这是我从娘胎里落下的恶习,即使到了上帝前也不会改变。”埃里克轻轻一哼,“幸而我这讨人厌的家伙也有不想苛责的人。”
  “你指的是斯帕达伯爵?”
  “……好吧!和他一比,粗俗无礼的博林小姐都有可爱之处。”
  基督山伯爵再次因为旁人的话而憋不出笑容。他不想让珍妮遇上水火不容的埃里克,但是二者见面就会交锋出些有趣的事。
  旁边的人群突然传出小小骚动:“小维鲁蒂先生来了。”
  基督山伯爵也好奇地看去,只见摘下繁复头饰的年轻人被各式各样的假发、帽子,挡的只能看见几缕金色的发。
  “他不该在这里出现。”本就不喜阉伶歌手的埃里克对演出的首席评价更低,“维鲁蒂他怎么教出这种弟子?还允许他顶着自己的名号在这儿招蜂引蝶。”他无意间瞥到什么,生气的表情逐渐变得乌云滚滚。
  “失陪了。”
  基督山伯爵回过头便没有见到埃里克的身影,好在他已习惯对方的神出鬼没。
  “斯帕达先生?”
  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使他握紧乌木的手杖,虎口处被金色的装饰硌得生疼,“蒙代戈夫人。”
  他很快就收拾心情,彬彬有礼地与之寒暄。
  …………
  “老天啊!这才是能成为阿多尼斯的男人。”
  意大利歌剧院的休息室里除了基督山伯爵和埃里克,还坐着陪情妇来的拉斯蒂涅和过来搜集评判素材的报社记者。
  法里内利。巴。维鲁蒂是全场的中心。
  在他面前,无论是被伏脱冷看好的拉斯蒂涅,还是会被报社的同行戏谑为是“漂亮男孩”的吕西安都黯然失色。
  “在他面前,你朴素得像放羊娃。”伏脱冷他自喻有双发现璞玉的眼睛,但是在看了传闻的法里内利后,必须承认专业的事得交给真正专业的人,“他老师是上流社会的大众情人,自然知道上等的女人、爵士喜欢什么。”
  拉斯蒂涅已经习惯情妇的轻佻,但是看到德。纽沁根男爵夫人往法里内利的漩涡跳去,还是有股无名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这个荡|妇。”
  伏脱冷瞧着快把牙根咬碎的拉斯蒂涅,觉得他离走上表姐的老路不远:“你气什么?你又不是她的丈夫?别整的像西班牙-哈布斯堡家的疯女人,怪恶心的。”再次看向人群中心的法里内利,琢磨着在这个人上是否可以捞些好处,“可惜是个阉伶。”
  但很快便自顾自道:“还好是个阉伶。”
  “我们这次怎么写啊!”《觉醒报》的记者是文艺界的黑手党,但也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攻击表演的歌词,作曲,但不要把战火烧到贵妇人的心头好上。”某个应是小领头的记者冒出个绝妙注意,“必要时拉法里内利做当挡箭牌。”他看向被众星捧月的英俊面容,仿佛看到一堆金币,“记得强调法里内利的绝世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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