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抱着野鸡的客人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商议的如何了?”
“您去就是了。”项祝朝他摆摆手, 随着客人一同走过去,途中两人勾肩搭背,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半晌后, 客人将鸡递给项祝,跑出巷口消失不见。
纪舒愿本以为他是临阵脱逃,大概是不想看到野鸡落败。
项祝走到对面,与纪忠清和纪忠明谈笑两声, 在侧边一人吼叫的声音下松开野鸡,虽说不是正统的斗鸡, 可长久待在野外, 野鸡的脾性也不小。
两只野鸡应声跳起,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互啄,一时之间竟真分不出伯仲来。
地上还有两只野兔未卖出,趁这时间,纪舒愿猛吸一口气, 克服恐惧,继续小声地叫卖着。
虽有些无用,但总归是有没看热闹的人,一男子走到他面前,询问价格:“这兔子怎么卖?”
“480文一只,您瞧──”方才的话术再次说过一遍,没等纪舒愿说完,这位客人便拎起一只野兔耳朵,“就它了,来一只。”
纪舒愿“诶”一声,拿过布袋撑开,把兔子放进去系好,接过铜板放进钱袋里。
客人这时被对面的叫喊声吸引,他转头看一眼,询问着发生何事。
“有人在用两只野鸡斗鸡。”纪舒愿并未提及这野鸡是他们抓的,一听到“斗鸡”二字,此人原地停顿半晌,随后摇摇头,“那只鸡太过瘦弱,看来是扛不住几轮。”
他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在替纪舒愿解释,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抓的那只胜率属实不高。
纪舒愿轻叹一口气,有些担忧,若是野鸡被退回,又该如何再次卖掉。
这位客人好似并未打算离去,他站在纪舒愿面前,盯着那两只鸡,纪舒愿也不好打搅他,只得拎着最后一只兔子耳朵,往侧边挪了挪,继续叫喊。
许是听得有些厌烦,这位客人转过身来,盯纪舒愿一眼,随后指了指地上剩下的野兔:“这只我也买了,叫卖声真是惹人烦。”
纪舒愿倏地闭上嘴,连忙把最后一只也递给他。
总算是卖完了,纪舒愿此时也得了空闲,他站直身子,也朝着往那边看去。
人群越围越多,此时只能从下方看到野鸡的身影,纪舒愿有些看不太清,前方的客人却一直发出轻啧声,他转过身,扫过纪舒愿一眼。
看出纪舒愿不懂,他好心解释一句:“胜负已定,那只更瘦弱的稍后便会倒下。”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随后传来嘈杂的讲话声,似乎都在夸赞纪忠清那只野鸡。
看来真要被退货了,纪舒愿沉默地叹了口气,再次抬眸时,只见买鸡的客人脚步匆匆,最终站定在项祝面前。
离得太远,纪舒愿只能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罐,项祝接过后拧开,用指尖剐出些,涂抹在野鸡头上。
“哦?”
前方的客人饶有兴趣出声,纪舒愿下意识望过去,不过这次他倒没打算解释,而是继续盯着项祝的背影。
第二局斗鸡随着一声令下开始,这次与方才很不同,瘦弱那只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去,体格大的那只本来想往它身上冲,却在距它半掌距离时停下步子。
瘦弱那只借此机会,猛地往上扑去。
体格大那只连挣扎都不曾,老实倒在地上任凭瘦弱那只去啄,纪忠清也不是傻子,顿时察觉到异常来,然而他并未看到方才项祝的动作,只是拧眉望过去。
纪忠明倒对此并不在意,他借机将剩余的猎物卖完,想着若是这野鸡落败,说不定能带回家留着吃。
“挺聪明的,竟懂得如此之多。”
客人突然出声夸赞,纪舒愿一时之间不知他在夸谁,他噤声不语,继续盯着斗鸡的方向。
不过看上去好似结束了,人群再次呼喊一声,纪舒愿探头望去想看个究竟,那客人却倏地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正当纪舒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的时候,项祝从那边走回来。
从他的方向来看,纪舒愿仿佛被欺负了般,他盯着客人的背影拧起眉,加快了些步伐。
看着挡在身前的项祝,纪舒愿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攥紧项祝后腰的衣服褶皱,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客人。
气氛瞬间变得跋扈,这位客人立即后退半步,朝项祝望去,倒是没想到两人是一家的:“这位兄台方才的法子挺厉害的,狸膏涂抹至鸡头,用气味震慑对方。”
原来是狸膏,愿蒙狸膏助,常得擅此场1。看来古人的法子还是有些依据的。
项祝瞬间沉了脸,这法子还是幼时与村里老人家学的,当时的鸡是散养,总会被野鸡啄伤,于是他们便将此物涂抹在家养鸡头上,用来震慑它们。
“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我们得靠卖野鸡的银子养着。”只从衣料上就不难看出,此人家中非富即贵。
项祝懒得与他解释,将地上摊着的布袋收起来,把布包背在肩上,握住纪舒愿的手臂想带着他离开。
然而这客人却有些不依不饶,他向旁边跨过一步,挡在项祝面前,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交个朋友嘛,往后日子长着呢,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纪舒愿虽然赞同他这句话,但对他拿出的玉佩很是疑惑,不过也能猜测出来,可能是身份的象征,他垂眸望去,只能看出“鲜食斋”的字样。
虽然对此处不知晓,可听名称似乎是个酒馆,纪舒愿顿时灵光一现,他扯着项祝的衣裳晃了晃:“夫君,这名称好像是个酒馆?”
纪舒愿不知晓也正常,毕竟他很少来集上。
项祝倒对这食斋有所耳闻,在东街的位置,每日人满为患、生意很是不错,他扫一眼这人,还未出声询问,他便自报家门。
“鄙人鲜食斋掌柜,徐嗔,方才瞧兄台貌似对斗鸡别有一番见解,不如随我去看看我那些斗鸡。”徐嗔向项祝说出邀请。
项祝对此并不感兴趣,方才也只是为了不让鸡被退回来罢了。
眼看他要拒绝,纪舒愿连忙握住他的手,朝徐嗔扬起笑:“好呀,夫君我也想去瞧瞧,我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斗鸡呢。”
“?”项祝面露诧异,纪舒愿对生人一直惧怕,今日竟如此主动,实在太过怪异。
还没等他思索明白,徐嗔把玉佩收回,朝两人扬手:“随我来吧。”
东街距这儿并不算太远,纪舒愿握住项祝的手,脚步轻快地跟在徐嗔身后,看上去很是期待。
项祝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大了点劲儿,纪舒愿察觉到,转头看过去。
他脸色阴沉、唇角绷直,与纪舒愿对视时盯着他的眼眸,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纪舒愿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确太过热情,怕项祝误解,他连忙收紧手指,凑过去贴着他的肩膀,又悄然往前瞥一眼,看到徐嗔在前方独自走着,纪舒愿这才轻声向他解释着:“夫君,你瞧他是酒馆的掌柜,往后若是我们种菜种得好的话,便能够送到他这儿来,定比独自来集上卖赚得更多些。”
原来纪舒愿是因为这个,可现在想这些属实有些过早了,毕竟菜秧苗只是刚种上,他所说的肥料也只是遐想而已。
“就算不能卖给他,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纪舒愿握紧他的手臂,劝说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请求。
项祝也不是不讲事理的人,纪舒愿所说也没错,交个朋友而已,也不会有何损失,且与对方相与也算是他们攀高枝了。
“知道了。”纪舒愿捏两下项祝的指尖,把他的手指攥在掌心,前方的徐嗔似有察觉,转过头却看到两人凑到一起的模样,他猛地转过头,默念三遍非礼勿视。
鲜食斋的牌匾映入眼帘,纪舒愿仰头望去,集上建的三层酒楼,看上去很是显眼,两人随着徐嗔的步子走进。
棕漆螺钿珐琅屏风遮挡在正中央,屏风后映出女子身影,不多时琴弦声便从屏风后传出来,纪舒愿有些惊诧,没想到这酒馆竟如此儒雅,不过看上去有点不太像正经酒楼。
纪舒愿视线落在放置在桌面的菜上,都是些平常菜色,仔细看也有白菜和萝卜,看来他的想法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三人走过屏风,绕到后院,纪舒愿看到几个笼子,几只斗鸡单独关着,应当是怕它们互斗。
纪舒愿不懂斗鸡,但瞧着它们的模样,定是上乘的斗鸡,他刚往前走一步,斗鸡就扑腾一下跳起来,好似将他当成攻击对象了。
项祝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跟徐嗔讨论着斗鸡的技巧,可他也只是幼时看过老一辈的玩法,年长后专心打猎,并未深入涉足,徐嗔倒从他的话中听出些技巧来。
他手臂搭在项祝肩膀上,仿佛两人已经相识许久:“如此谈论实在无趣,不如我们去斗鸡场斗一下?”
“不了,今日还有其他事儿,我们还得去铁匠铺子制些物件。”项祝拒绝徐嗔,带着纪舒愿走出酒楼。
怕后面真会有事请他帮忙,项祝对徐嗔态度好了些,在他询问家住何处时,告知他居住于石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