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连顾惊蛰面都没见过的亲兵一头雾水,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将军的脸越来越冷,空气中的温度也仿佛刺骨了许多。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曲花间这边。
李老爷的亲家不愧是杭州有名的粮商,不到十日便凑齐了曲花间所需的粮食。
正好李老爷便是做货船租赁的,两厢一合计,曲花间便租了李老爷家的船将粮食先行一步运往冀州,暂且卸在曲家码头附近的仓库中。
而曲花间这些日子便一直窝在宅子里默写《聊斋志异》,足足写了二十多篇,足够供给清音戏园两年的量了。
这日,是清音戏园新戏开锣的日子,曲花间得了几张戏票,便带着曲宝林茂等人,又邀请了顾惊蛰一起去听戏。
顾惊蛰与曲花间会和时还有几分惊艳,“长安你不是不爱听戏吗?上次咱们去看戏你一直在走神。”
那次顾惊蛰分明看戏看得投入,没想到竟还分心注意到他在走神,可见其心细如发。
得知这次新戏的戏本子是曲花间提供的后,顾惊蛰惊为天人,直呼曲花间是个全才!
曲花间急忙解释,“这故事不是我所创,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可不敢没脸没皮的往脸上贴金。”
于是顾惊蛰又请曲花间引见这位柳泉居士,他是个戏迷,向来十分向往这些能写出精彩戏本子的文士。
“惊蛰兄还没听过戏呢,怎么就知道戏本子精彩了。”曲花间玩笑道。
“长安有所不知,这清音戏园是我亲表兄的产业,新戏开锣之前便邀我试听过了,这故事简直是精彩绝伦。”
说着又痛骂那两度背叛妻子的王生分明不是个东西,竟还得了复活的机会,直言可否请那位柳泉居士直接把王生写死。
曲花间闻言笑笑,“我与惊蛰兄所见略同,但柳泉居士已不在这个世界了,私自篡改他人的作品非君子所为,而且你信不信,这个结局更符合看客口味。”
顾惊蛰闻言,也只能惋惜的点头,“可惜了,如此才子,竟英年早逝。”
曲花间失笑,“惊蛰兄误会了,他老人家可是活到七十五岁才寿终正寝的。”
第38章 生辰
清音戏园的口碑一直很好, 平时里便经常满座,今日新戏开锣,更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大堂里临时加了许多桌椅板凳, 却仍是座无虚席, 还有许多看客宁愿买站票也要挤进来的, 还好班主特意给曲花间留了一间包厢, 不然大堂根本没有他们几人落脚的地儿。
甚至上楼时, 才看见连接二楼的楼梯上也排排挤满了人, 曲花间等人几乎是擦着这些看客们的肩背挤上楼去的。
《画皮》原文不算长,但用戏曲的方式演绎出来还是得不少时间,整部戏被分成了三话,每十日更新一话, 刚好一个月推出一部新戏。
曲花间等人进入包厢没多久, 戏园便停止售票, 开场锣鼓一敲, 台上正式开演。
第一部讲的是主人公王生与现任妻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却意外与一貌美女子邂逅,将其金屋藏娇的故事。
貌美女子身世凄惨, 性格温柔,与王生已故的第一任妻子相貌相似,于是便起了恻隐之心,将其收留, 女子则感念其恩以身相许。
王生与女子坠入爱河,千般呵护,万般宠爱,而温柔端庄的正房妻子却被蒙在鼓里, 还以为丈夫在外面忙正事,每日辛苦操持家务,甚至亲手为王生洗手作羹汤。
王生贪恋美色,满心以为自己艳福不浅,却不知女子其实是披着一张美人皮的恶鬼,长相可怖,以食人心魄修炼己身。
第一话定格在美人月夜坐在镜子前,撕下了披在脸上的人皮,露出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上。
戏子们的道具做得很逼真,将撕人皮的动作借用镜子的遮挡呈现出来,看得台下看客一阵阵惊呼。
接着便是谢幕,各色彩头如雨般挥洒而下,有的银锭沉甸甸地砸在戏子们的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打得生疼,但他们仍然维持着灿烂的笑容,这是梨园行的规矩,也是对台下看客的尊敬。
曲花间依旧只是取下花瓶里的花枝抛下去,顾惊蛰这次也没准备打赏的彩头,学着他摘了花抛过去。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有心与人结交,总是贴心周到得从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满座的喝彩声和如雨的彩头章示着这部戏有多么受欢迎,曲花间满意的看了看楼下人头攒动的看客,这些人的戏票和茶钱可有他的一份。
两人看完戏,出了戏楼,顾惊蛰邀曲花间去游西湖,“你来杭州这么久,还没去过西湖吧,虽说现在冬日景致不如夏天好,但也是值得一游的。”
确实,来了杭州怎么能不游西湖呢,曲花间点头答应,但是改约明天,因为下午还有事。
之前在牙行下了单子,让他们帮忙找几个会管理田庄的人才,这两日才有了消息,约在下午见人。
顾惊蛰仿佛随时都有空似的,闻言点点头,“那咱们去珍馐阁吃饭,上次他们准备的鱼品相不好,我便没让他们做西湖醋鱼,这次你可一定要尝尝!”
曲花间:……
杭州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推销西湖醋鱼啊?
结果等曲花间尝到顾惊蛰极力推销的西湖醋鱼时,才知道刻板印象要不得,以前觉得西湖醋鱼难吃,分明不是菜的问题,而是厨子的问题。
珍馐阁是杭州最好的酒楼,厨子手艺自然也是一流顶尖的,做出来的鱼鲜嫩酸甜,肉质细腻,还带着股淡淡的蟹味。
想起前世有位杭州友人极力推荐带他去吃的西湖醋鱼,和这个比起来,感觉根本不是同一个菜系。
“是吧?我就说很好吃吧,我家里人都不爱吃这道菜,他们根本不懂这道菜的美味。”顾惊蛰见曲花间连夹了几筷子鱼,兴奋不已。
——
午后,牙人带着选好的人上门了,一共五个人,年纪多在四十上下,其中有两个是奴籍,一个从前的主家是一地官员,官员落马,财产充公,奴隶也不例外,另外一个则是一商户家中的管家,商户家道中落,资产全部抵了债,是被债主卖到牙行的。
其余三人都是杭州城里的普通百姓,有做过铺子掌柜的,也有给人家管理过田庄的。
曲花间见了人,简单问了话,最后选定了两个奴籍的和那个替人管理过田庄的。
三人分别叫甘大通、石文、苏何,俱都识文断字。
曲花间让年岁最长的甘大通管理最大的庄子,石文和苏何管理两个小庄子,三人皆应是,领了差事便直接去庄子上报道了。
庄子的地契捏在自己手里,曲花间也不怕他们搞什么小动作,这里离金陵不算远,到时候让老吴偶尔过来盯一盯就行。
何况甘大通和石文的身契在他手上,苏何虽然只签了用工契书,但家在本地,父母儿女俱全,想必也不敢做什么坏事。
翌日,曲花间应约同顾惊蛰游西湖。
天公作美,覆盖穹顶的阴云散去了些,薄薄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
沿着小路向湖边走去,湖面随着微风向南掀起碧绿色的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缀着点点金光,仿佛一块翡翠上撒落了些许碎金粉,闪闪发光。
此番美景,正应了那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湖面上有许多装饰华美的画舫,但顾惊蛰却带着曲花间踏上一叶扁扁的小舟。
“坐画舫有什么意思,游西湖就得坐小船!”顾惊蛰如是说。
小舟除了撑船的船夫,只能坐下两位客人,顾惊蛰和曲花间同乘一舟,曲宝则和顾惊蛰的小厮如墨一船。
两只小舟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曲花间都能听到曲宝兴奋的呼声。
顾惊蛰笑道,“长安对你的小厮甚是宠爱,走出去恐怕没人相信他是你家的下人。”
这话并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的调侃,曲花间也唇角微扬,“曲宝和我一同长大,他虽然比我大一岁,我却是把他当弟弟看的,虽说性子骄纵了些,但识大体,办事也是极为妥帖的。”
准确的说,曲宝是和原主一起长大的,但朝夕相处近三年,是人都会有感情的。
顾惊蛰也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多言,两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眼前的风景所吸引,船上有张小小的案几,两人各自都带了些吃食,此时摆在案几上,美酒佳肴配如画风景,简直是难得的享受。
西湖真的有种别样的魅力,曲花间游玩了整整一天,还有些流连忘返,回到顾家别院,便迫不及待的将今天的见闻写下来,放进要寄给穆酒的信里,浑然不知某人看到他又和姓顾的相携出游,心里冒了多少酸水。
——
杭州的事告一段落,曲花间便辞别顾惊蛰回了金陵。
抵达金陵时已经是腊月初七,第二天便是腊八节,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而曲花间的生辰正好也是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