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她说得很认真,隆安不禁问道:“什么东西?”
  “向外看的眼光。你知道你为何能如此顺利继位吗?”秦颂依旧看向窗外。
  长公主沉默了,弑父上位的确不耻,她不作任何辩解。
  依旧端坐桌对面的黎予适时开口,“你能成功登顶至极皆因你是先皇之女,你清扫了一个个可能威胁你的障碍,确保先皇殡天后,整个皇城只剩你一名继承人,登基自然毫无悬念。”
  “没错,这是你天衣无缝的计划。”秦颂转动身子,侧身站在窗前,转头对视隆安,“可这也是你错误的根源,你以为大统就是你李氏的大统,你流着李姓的血就能实现你宏伟的目标,可是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与你作对的还有很多人,其中最难缠也最难撼动的,是世家,是在大虞国库空虚多年后,悄然鼎盛的各大世家,就算你坐在龙椅上,整个朝堂从上到下都换成你的心腹,你还是推动不了整个江山社稷。”
  隆安脸色微变,她这些年一心防备着开封,对于其他确实未曾过多关注,且大多无法推进的事项,到关键时候总有都察院插手了结。
  她目光错过秦颂,越过她身旁的窗外,似有豁然开朗之感,“可如你所说,难道太子继位,这些问题就能解决了?”
  太子继位当然不能,但她能。
  她蛰伏五年,不是只会花天酒地的废物。
  可她不想告诉她,毕竟她们就算不动干戈,也很难成为朋友。
  隆安沉默了一会儿,见秦颂不想再与她多说,也不再继续纠缠。
  她此行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引诱太子前来,只要太子身死,开封便成了无名逆贼,当受天下人讨伐。
  其二便是劝说秦颂归顺。
  看来终究是白费口舌了。
  她不想再逗留,扣了扣桌子,门外顿时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以及兵器摩擦的碰撞声。
  黎予霎时护在秦颂身前:“陛下还想兵戎相见?”
  隆安见黎予的反应,淡定一笑:“门外只有三千精锐,不过是想提醒秦小姐,我敢亲自前来,自然做了十足的准备,我若离开,还请秦小姐不要做无用的追击之举。”
  三千精锐也叫十足的准备?秦颂秦颂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探了一瞬。
  她是在试探她?
  想知道她在开封还有多少余力?
  秦颂一笑,“放心,五年我都能等,又岂会在今日与你大动干戈,再说了,我方始终认可大虞朝的社稷根本是在京城,你死在开封,只会让我等被人诟病。”
  “知道就好。”隆安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施施然提步出门。
  刚行至门口,秦颂突然喊住她:“隆安,若你能做好这个皇帝,我可以不与你争,但你切不可行差踏错哪怕一步。望珍重。”
  隆安停在门口转回眸,只见她依旧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隆安目光停留一瞬便扭回了头。
  大步迈出门后,她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不与她争?那也得有实力与她争才行?
  要怪只能怪她竟敢放陶卿仰回北境,还真是撞到了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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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回城后, 秦颂预感隆安绝不可能轻易离开开封。
  为了迎接对方的大动作,她加强了城门的防守。
  可一日过去,隆安销声匿迹, 没有任何动静, 秦颂又命人松掉了守备。
  可就在当夜,隆安出现了。
  她居然深夜突袭,只带了三万之众的精锐禁卫涌入开封。
  秦颂没有做任何抵抗,但也没有让她进城,她提前一步去了距离开封城最近的驿站等候。
  隆安端坐轿辇,御驾亲征, 在驿站遇到秦颂。
  她目光扫了一圈周围, 只见秦颂在驿站外架了张桌子,与陆尤川和黎予三人共坐庭前, 悠闲饮茶。
  而她所带之人不过数百。
  哼!是什么给她的自信, 如此单薄的兵力, 也敢如此放松警惕!
  简单交涉了几句,秦颂神色平静,态度松散, 毫不紧张。
  隆安冷笑一声,先睨向陆尤川:“陆大人是打算卸任都察院了?”
  “我自然听陛下的。”陆尤川嘴里说着陛下, 却抬手给秦颂添了杯茶。
  隆安今日势在必得, 她也不在意多死一个陆尤川了。
  目光掠过陆尤川, 她又盯着秦颂:“看来开封话事人是秦小姐了?朕那戴罪在身的堂弟还是没来?”
  秦颂坐在小桌上位, 正对隆安的人马, “谁说没来?陛下若能过了我这关,太子殿下自然就是你的了。”
  隆安坐在轿辇内,轻蔑一嗤:“虚张声势!朕已知晓陶卿仰率镇北军回了北境, 你觉得凭你们这三瓜两枣能拦得住我?”
  “陛下说的是,但我说过没打算与您作对,更没想让大虞起兵内乱,陛下难道还想以武力取胜?”
  “说得好,流血伤亡不是大家想看到的,既如此,那就请秦小姐交出李煦,朕立马撤兵,绝不伤你任何一人。”
  “不伤我?”秦颂轻嘲了一声,“陛下觉得你真的有胜算?”
  “难道不是显而易见?”隆安仰靠向挂这轻纱帷幔的轿辇靠背,“你可知,陶卿仰此去必定有去无回,北方已有惊喜正等着他。”
  秦颂瞬间明了隆安话中深意。
  她上勾了,她真的信了薛词的话,她做出了跟她父皇一样的暴行。
  想借北蛮的手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
  秦颂喝茶的动作一顿,茶杯重重扣在桌案上,目光森森看向她:“隆安,我警告过你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你可以愚蠢,可以狠,但你断不该勾结北蛮毁我大虞将士!”
  隆安慵懒地摇了摇头,冕前珠帘随之晃动,“胜败乃兵家常事,镇北军的确骁勇善战,可他们盘踞开封多年,早已养软了骨头,重遇北蛮人,难免败下阵来,哪有勾结北蛮一说?”
  “还想否认?你给北蛮许了什么承诺?”秦颂怒意深重,“不会又是两座城吧?”
  秦颂有过期待,期待隆安只是想趁陶卿仰率军离开的空隙趁虚而入,而不是随便放个饵,就咬钩而上,做出残害无辜忠良的祸事。
  她很愤怒。
  她竟然亲口说出了将镇北军将有去无回的消息,若非她咬上了自己故意让薛词进宫献的计策,她怎么可能妄下此论。
  “你竟如此怀疑朕?”隆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又理了理袖子,“也罢,成王败寇,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评判对方,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交出李煦,要么朕亲自从你身上踏过去。”
  秦颂冷眼望向她:“看来你确定镇北军会铩羽而归?又料定了你能成功带走李煦?”
  “当然。”隆安信誓旦旦,她仿佛掐准了时机,话音落下,秦颂身后便有暗探来报。
  得了秦颂授意,暗探快步送来一张纸条,正是有关镇北军的消息。
  她只瞟了一眼,眸子骤然一凝。
  隆安却得意一笑,“看吧,陶将军已身死北境,就算他不死,那他就是勾结北蛮的叛军,同样没有活路。”
  秦颂还怔忪于那张纸条,一时没有应话。
  隆安更加有恃无恐,“好了,我没打算大开杀戒,叫你们太子殿下出来吧,只要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动你们任何一人。”
  “那如果我不呢?”秦颂招了招手,从驿站内走出一名瘦瘦高高,弱不禁风的中年男人。
  那人垂丧一张脸,没有向任何人行礼,垂手站在秦颂身后五步远的位置,静静听命于两边之人的问询。
  隆安瞧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动了动,明显有几分惊色,但十分微弱,几乎看不出明显情绪。
  她依旧懒懒靠着,“薛大人,你居然没死?”
  薛词麻木拱手:“微臣命大,逃过一劫,谢陛下不曾赶尽杀绝之恩。”
  薛词被秦颂关押了五年,为了家人的性命,他听命赶往京城,将先皇曾交代他做的计划一一告知隆安帝,又故意提点北蛮兵强马壮可以一用。
  并呈递了联系北蛮的文书和接头人。
  本只为了抛个饵,没想到转头就被隆安派人追杀,若非开封早有准备,他可能已经死在了路上。
  秦颂也是因此见证了隆安的心狠手辣,她抿了口茶:“我猜陛下是听信了薛大人所言,借用北蛮的强兵悍将消除镇北军,从而瓦解开封这处心腹大患吧?毕竟先皇也曾想与北蛮合作,为了获得北蛮答应的钱财美姬,解决国库空虚的的难题,不惜拱手相送两座城池,不知陛下有没有更贪心,是否会干出更加丧心病狂之事?”
  隆安坦荡道:“你既已知晓先皇所作所为,难道朕杀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父母官不应该吗?薛大人,你说,你不该死吗?”
  薛词咽了口唾沫,闭上双眼:“罪臣…的确该死。”
  隆安看都不看薛词一眼,目光灼灼盯着秦颂:“所以秦小姐又为何要救下这样一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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