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些都是娴娘通过系统得来的先进技术,很多技艺提及的用料、词句,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即使有了这些示图,也无法做到成功复刻,所以从娴娘离去后,这些纸张逐渐束之高阁,一直在等待新的任务者出现,将其派上用场。
  得知自己女儿被占了身体后,他找人将此滕抄了无数份,一来用作造势,二来留作秦颂钻研开发。
  城内外不少百姓浏览过飞下的纸张后,皆齐声跪拜。
  “秦娘娘就是山娘娘转世,造福我等,千秋万代,请受我等一拜。”
  “请受我等一拜。”
  百姓之声声势浩大,场面壮观,城墙上下,不论敌我的士兵都陷入微怔。
  就在这时,一支长箭从城外破空而来,划过镇北军的头顶,直直飞向秦道济的心脏。
  利箭飞驰之声被民众的叩拜声掩盖,即使警觉如陆尤川,依旧没能在合适时机挡下飞箭,仅在靠近秦道济胸口时擦过他的刀口,减弱了些微箭羽的力道,可箭簇还是刺进了秦道济的胸腔。
  “爹!”秦颂双目圆睁,不管不顾地扶住秦道济手臂,稳住他的身形。
  秦道济胸口鲜血溢出,秦颂双眼瞬间染上血丝,抬手想要帮他捂住渗血的伤口,又怕碰到那支深深没入胸腔的箭身,慌乱无措,语无轮次,“爹,您,您怎么样了?”
  变故来得太快,周遭愣神一瞬,似乎谁都没料到有人暗中放箭。
  紧紧盯着箭羽射来方向的陆尤川,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夺过身旁守卫的弓箭,对着远处攒动的人头,拉弓瞄射,然距离太远,且远处乱作一团,纵使他箭法不差,终究未能射中目标。
  他眉头紧皱,忽又放下弓箭,抽出手中长刀,断然抵上贡时良的喉咙,“贡督军想要杀人灭口?”
  贡时良尚且愣怔,被陆尤川的质问拉回神来,“陆御史这话何意?这箭来得蹊跷,本将军也尚不知情。”
  “是吗?那是你部下士兵擅自做主?这么说,那就是贡督军治军不力了。”他亲眼看见暗箭袭来的方向,贡时良军队中的士兵悄然收弓,隐匿身形。
  贡时良愤然解释却又无法摆脱嫌疑,陷入焦灼。
  城墙上,陆尤川所带之人护住秦颂父女,挥刀质问对面数人,城墙下,陶卿仰已带人陷入混战,很快攻至城门。
  四下乱糟糟的,秦颂完全顾不得其他,慌乱扶着秦道济坐到地上,一心护着重伤的父亲,“爹,您先别动,我已派人去唤大夫了。”
  秦道济因腿伤,早已脸色苍白,又身中箭伤,呼吸变得缓慢无力,声音也虚弱不少,“颂儿,你听我说,天家之意并不仅仅针对秦氏一族,背后藏着,藏着更大的阴谋,既然他们想以天罚封死云州,那我自认天罚,解了封困云州的噱头,云州之危自然就破了。”
  秦颂当然能想到其中的症结,但这不是良策,她看着秦道济回天乏力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可是爹爹,你不用死的,我,我已做足了准备,我们可以出去的。”
  城外有数千双眼睛盯着,秦家士族也已靠近城外,又有镇北军虎视眈眈,对方既然认定了天罚的借口,断然不会贸然屠城,只会慢慢耗死中毒的百姓。
  所以即使城墙上贡时良与高公公当众凌迟他们父女,她也并不慌乱,左右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他们。
  只要等城外本家运来药物,解救城内外的恶疾,所谓天罚自然能够化解。
  秦道济虚虚摇了摇头,“颂儿,眼下是最好的良机,就算…咳,云州天罚破解,三十万大军压境,如此兴师动众,高公公所行任务必有后招,爹爹必死无疑,与其错过良机,腹背受敌,不如利用眼下时机为你铺路,也不枉我筹谋至今。”
  秦颂终于从悲痛中清明些许,她愣愣看着秦父,“难道,难道……这都是爹爹计划的一环?”
  秦道济呼吸快要跟不上了,却死得其所般勾了勾唇,望着她流泪的脸颊,温声安慰:“不要难过,说来,咳,说来奇怪,时至今日,我竟有些释然,前路漫漫,你将负重前行,幸好是你,不是,咳,不是我的颂儿。”
  秦颂眼泪霎时决堤,她不是真正的秦颂,但她才刚刚感受到家人的温情啊。
  她低头抽泣,不忍直视眼前人。
  秦道济又继续道:“我本打算回京再为你造势,没曾想,你南下一趟,阴差阳错顶上了山娘娘转世的称号,这样也好,不用回京,也能将你推上万民拥戴的位置。
  别哭了,颂儿,爹爹说过你不用造反,你有神女转世的名号,待太子登基后,你可垂帘听政,步步为营,转而名正言顺入主金阙,方可不留骂名。”
  “爹,您别说了,您先好起来,好起来了,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秦颂真的听不下去了,她已经意识到秦道济在给她交待遗言了,她哽咽地说着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话,一遍遍祈祷这个为她深谋远虑的父亲能够重新站起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秦道济声音却更加虚弱了,抬手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吃力,他费劲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书信,“别说傻话了,我已经审过薛词,云州祸事还有更大的秘密,爹爹…爹爹不行了,我已将薛词供词和太子二人的藏身之处记在了信里,你一定要,要……”
  话没说完,秦道济呼吸猝然停下了,满怀期许的眼神失去焦点,缓缓合上了双目,握着书信的手重重脱力滑了下去,狠狠砸在僵硬的砖石上。
  秦颂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去,濡湿了那饱含秦道济无限期许的书信
  心口被温情包裹的柔软变得坚硬,双肩迷茫的重担却更加明确。
  她无声哭了很久,才缓缓伸手取来秦道济手里的书信,简单过目后,牢牢收进了自己的胸口。
  待秦颂从父亲身亡的变故中抽回神来,城门已被冲破,城外兵戎相接,城墙上也乱作一团,好在陆尤川始终护在她身边,无人能近。
  “阿颂。”城墙上挤上了不少镇北军的士兵,陆尤川得以抽身转向秦颂。
  她双眼通红,单薄的双肩还在因为啜泣轻轻耸动,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悲痛的样子。
  陆尤川抬手擦干秦颂脸上的泪水,一颗心也跟着撕扯,却不知能为她做点什么,只能默默陪着她,轻声呢喃她的名字。
  良久后,秦颂才暗哑嗓子开口:“陆尤川,送我回去吧。”
  她扶着秦道济的尸身坐起来,与其说是送她回去,倒不如说是送她爹爹的尸骨回去。
  “好。”陆尤川立马应声,换手持刀,弯腰搀扶她。
  然而手刚伸过去,旁边又伸来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握住秦颂的胳膊,“滚开,我来。”
  陆尤川眉头一皱,沉脸望向来人,敌视的目光瞬间剐到破城而上的陶卿仰脸上。
  陶卿仰丝毫不惧他的恶意,弯腰扶起秦颂,又点了两名士兵,抬起秦道济的尸身。
  这才是轻蔑地看向怒气森森的陆尤川,“陆御史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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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陆尤川稳稳挡在陶卿仰身前, 目光移向泪痕未干的秦颂,毫无退让之意。
  目光扫了一眼横尸于地的高公公,警告道:“陶将军贸然戕杀御前总管, 就不怕督察院弹劾?”
  陶卿仰故意将秦颂拉近一些, 嫌恶道:“此地远在边关,天高皇帝远,你督察院离了皇权,又能如何?”
  都察院的职权的确深深绑于皇权,可他说过他能保秦颂平安无虞,他就一定能做到。
  他默默转动手里的刀柄欲举刀相迎, 然尚未动作, 秦颂先开了口。
  她并不上心他们二人的争抢,目光越过陆尤川, 落在其身后的异族少女身上。
  那少女虽身着大虞将士的盔甲, 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 手握弯刀与大虞士兵大不相同。
  在她身后的几名士兵同样身着大虞盔甲,与她有着相同举止肤色。
  秦颂目光看过去时,她刚好与身后几人制服贡时良, 不给贡时良逃脱的机会,抬起弯刀利落割喉。
  秦颂微微皱眉:“赫将军, 别来无恙。”
  赫依图冷静擦干弯刀上的血迹, 朝秦颂望过来, “我当然无恙, 但你看起来就没那么舒坦了。”
  秦颂笑不出来, 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秦父,压住胸中的苦郁,肩负起父亲为她所做的筹谋。
  “赫将军居然带兵踏入我大虞的疆土, 可是忘了我们的约定?”秦颂镇定质问。
  敌军入境可不是小事,她可与她合作,但不能无底线纵容。
  赫依图无辜苦笑,“秦小姐误会了,若不是本将军带兵入境,镇北军怎能如此轻松攻破云州城外防线?而且我刚刚才帮你杀了这狗贼,你不应该谢我吗?”
  赫依图提到“狗贼”二字的时候,目光泰然自然瞥向地上贡时良的尸身。
  看到赫依图身影的时候,秦颂就猜到了镇北军此行必然受到了赫依图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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