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再加上他拧干床单水分再挂上晾绳的动作,十分熟练,似乎经常做这种事,秦颂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形象。
  人夫感。
  没想到冷冰冰的杀神,居然会有这样一面。
  秦颂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又条不紊做着手里的事,又弯腰取出了盆里另一件物什——女子亵衣!
  表面一副禁欲冰冷的样子,却动手清洗女娘亵衣。
  还好这里是她房间的后院,基本没什么人过来,不然以这个时代的眼光,不论是他的行为,还是她的亵衣,都会成为极大的看点。
  “怎么这么早起床?”秦颂看得出神,陆尤川已经晾好衣物,朝她走了过来。
  他放下了袖子,高高的个子挡在她身前,欲抬手碰她,但通红的手举到一半,他又收了回去,只垂头睨她。
  “我担心夫子还有我爹,也不知西边战事如何了,实在睡不着。”
  她说着,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厨娘端了两份饺子进屋,“两位用早膳吧,你们昨夜吃什么了?两碗面条一根没动,怕是饿坏了吧。”
  陆尤川默默看了秦颂一眼,秦颂心下暗道:她吃了一个男人。
  她随和笑笑,欲坐下吃饭,稍不注意,腿部肌肉酸痛,让她吟出声来。
  厨娘下意识扶住她,陆尤川也赶紧绕进屋来,稳住她另外一边手:“还痛吗?”
  秦颂吃痛,来不及回话,陆尤川眸色自责起来,低声追问:“是那里吗?”
  呃……太直接了。
  秦颂还在与腿酸作战,听着这句话,身下消弭不去的肿胀感突然变得异常明显。
  昨夜之景灌入脑海,起初滞涩后,焦渴许久的滋味儿让她神魂颠倒,稍一回想,一股不合时宜的酥麻感,又从底下窜了起来。
  但真不是那里,她看着厨娘还在旁边,故意捶了捶他的肩:“下次轻点。”
  她还假意做出娇羞状,引人遐想。
  厨娘尴尬不已,微微张唇,默默退了出去。
  陆尤川却“嗯”了一声,好生扶她坐下,似乎默默将她的话认真记进了心里。
  衙堂里的人一夜未归,运粮的,作战的都没有回来。
  秦颂忧虑战事、粮食以及一众人等的安危,也挂念夫子的病情。
  昨夜派出去的将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复命,秦颂觉得十分诧异,于是唤来衙役询问外边情况。
  衙役在大门外值守了一宿,他躬身回道:“来过的,昨夜镇北军、医馆和城防营的消息都传来过,只是两位贵人都歇下了,小的没让他们进来打扰。”
  衙役牢记太守交代的:不可惊扰大人与秦小姐休息,没有本官的许可,谢绝一切人等近身两位贵人。
  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进来打扰。
  秦颂赶紧追问:“详细报来。”
  “最先回来的是南边路道雪崩的消息,据说已经快挖通了,不过有不少人员伤亡。医馆半夜也有丫头回来过,想征用衙门的地方安置病患,恶疾来势汹汹,医馆已经爆满,真是焦头烂额。”
  也就是说她爹、陶窈、夫子……情况都不容乐观,秦颂觉得饺子没什么胃口了,舒爽了一夜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陆尤川看出她的担忧,放下筷子,镇定问:“镇北军的情况呢?两边战事如何了?”
  衙役身子弯得更低了一点:“昨夜陶将军身边副将亲自来了一趟,起先闹着势必要见到秦小姐本人,小的无数遍告知小姐睡下了,他才着急留了道口信离去。”
  陆尤川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忍不住去瞧秦颂的神色。
  秦颂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那衙役,着急追问:“说了什么?”
  衙役身子弯得更低了一些,不敢去看陆尤川的眼睛:“那将士有些不满,他说,‘北边战事吃紧,西边也需调配兵力,陶将军本就有伤在身,现下已连续两日未曾合眼,听闻秦小姐的消息明显急躁了许多,可将军身肩重任,为了避免北蛮铁蹄碾过云州,万千兄弟浴血奋战,将军分身乏力,只能增加城防军数量,还请秦小姐照顾好自己,莫要让将军陷入为一人和护万人的艰难抉择。’”
  秦颂听完懵懵的,既没说清楚北方战况如何,也没说明白西边如何安排的,反倒说了一堆令人担心又烦躁的东西。
  “没其他了吗?”秦颂追问。
  衙役有难言之隐般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偷偷瞄向秦颂身旁目光快要吃人的玄衣青年,忐忑道:“陶将军让他带话给秦小姐,‘待平定澹州,定…定风光娶你为妻。’”
  衙役心下苦恼,太守给的暗示和陶将军的命令好像不一样。
  秦小姐和眼前这位俨然新婚燕尔,听到陶将军的口信,她并没有愉悦的神色,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陶将军这口信是怎么回事。
  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秦颂要听的不是这个话,陆尤川要听的更不是这个话,他手指无意识叩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轻笑了一声:“陶将军的确是名好将军。”
  态度傲慢,威压过头,语气带着敌意但不含嘲讽。
  不管怎么说,陶卿仰作为守护一方的将军,他能做到坚守战场,的确是一名好将军。
  秦颂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她现在对目前的情况十分担心,匆匆用完早膳,准备出门看看。
  她披上披风,先去了医馆,夫子年迈,恶疾对他来说恐怕是一场硬仗。
  陆尤川暂时没有提回京的事,她便默认他应该随她同行。
  然而她刚朝医馆的方向而去,南边雪地的粮食终于运进了城。
  但与之回来的还有众多伤员,一批批挤进了医馆。
  黎予年轻且负责队伍末端工作,有幸避开积雪重压,只受了点冻伤。
  他没有去医馆,也无心去医馆,进城后,立马奔向衙门。
  可衙门里空无一人,秦颂的房门大开,前后窗相对,站在前窗外,一眼便眺到了后院不久前刚晾上的亵衣和床单。
  他脸红了一瞬,但第一反应不是羞耻于自己看到如此隐私之物,而是立马关窗,不可让外人见也。
  他四周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秦颂的身影,直到沉星急匆匆跑回来,他终于知道了秦颂的去向。
  也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怒的消息:“昨夜那男子抱着秦小姐的脚,好一阵揉搓,奴婢都不敢看。”
  禽兽!黎予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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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医馆人满为患, 苦涩的中药味掩盖了其他味道,咳嗽声和病痛声时不时从房内传出来,秦颂走到门口就不自觉揪着一颗心。
  医馆主事的医师是秦道济从京城带过来的 , 京城赫赫有名的杏林高手, 可面对这场恶疾依然眉头紧锁,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已顾不上谁出入医馆。
  仅安排了两人站在门口分发面巾,交代捂住口鼻的事项,便埋头研试药物。
  刚好陆尤川戴着面巾很突兀,医馆内大家都布巾覆鼻反倒没那么显眼了。
  夫子毕竟是秦道济的座上宾, 医馆在角落给他隔离了一方小空间。
  “沈老先生病情平稳了些, 可依旧反复发热,再平安熬过三日, 应该就能渡过一劫了。”给秦颂指路的小使者陈述了沈夫子的病情。
  秦颂点头谢过, 迈步进门, 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努力起身准备坐一会儿,但缠绵病榻多日,身体很虚翻身都很费力, 挣扎半天才撑起上半身。
  秦颂见状,来不及敲门, 立马进门搀扶, 陆尤川竟也跟着闪身到他另一边, 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扶坐起来。
  秦颂怜惜道:“夫子您好些了吗?”
  沈夫子坐直在床, 抚了抚胸, 才缓过来,抬眼扫了一眼秦颂二人,年迈浑浊的双瞳里并没有高兴, 反而有些愠怒,他叹了口气,“不该来的,你们不该来的。”
  秦颂忙应道:“夫子,您病了,学生不能照顾左右已经很惭愧了,如何不该来?”
  紧接着,另一道年轻的嗓音跟着响起,“老师,您受苦了。”
  秦颂立马睁大了眼睛,转头望向陆尤川,“你…也是夫子的学生?”
  陆尤川淡定扯下面巾,坦诚对上秦颂的眼睛,还没开口,沈夫子先道:“寻正,云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官居二品,主监察,理应自身端正,做百官表率,当初你外祖父舍身成仁,费劲心力助你爬上这个位置,你答应过他要坚守的“道”,你可还记得。”
  寻正是陆尤川的字,不过本朝与其他朝代不同,极少时候用字,只有师长或上位者特意教诲时,会郑重唤一声。
  陆尤川坚定道:“拨乱反正,守心为民。”
  “那你的本心呢?儿女情长重要吗?”沈夫子质问声落下,默默朝秦颂看了一眼。
  秦颂莫名想到了昨夜场景,不知悔改地在心里暗忖:的确很重要。
  陆尤川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没应话。
  沈夫子脸色更加沉肃:“为师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会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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