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黎予撩帘看了看,巷子别无他人,仅有陶卿仰一人。
  他放下帘子,丢下“你先走”三个字,冷静下车而去。
  贡书绫不敢多待,更不敢惹陶卿仰。
  她明显看得出来陶卿仰是专门在此处等着黎予,时间掐得如此准确,想来安国公夫人就是他请到秦府的,就是为了将黎予赶出秦府。
  以她直觉来看,定然是为了秦小姐所为,她想着就默默叹了口气,那日在宫宴上,一群人嚼的舌根还是太保守了。
  雷赫扬不过一条狗,真正围着秦小姐身边的还有三匹狼呢。
  贡书绫自己都自身难保,回府之后还得挨父亲训斥,甚至打骂,她还是不去插手别人的事了。
  她吩咐林叔驾车离开。
  马车刚起步,她清晰听到身后打斗声,男人之间赤手空拳的搏斗,拳拳到肉,贡书绫光听着就觉得疼,根本不敢拉开窗子多瞧一眼……
  ·
  年关将近,越往北方,寒风越冷,到了夜里,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被官兵引着北上的流民,赶了一天的路,夜里,被安置在一处破庙过夜。
  屋子中间燃着一堆火,浑身臭烘烘的流民,不管男女老少,纷纷挤在一起,官兵每日给他们发放一点粮食,可根本吃不饱,到了夜里更是饥寒交迫。
  不少人似乎染上了风寒,一路都在咳嗽。
  “姐姐,我饿。”前排靠近火堆的一名小男孩靠在一名年轻女孩身上,捂着肚子,扬起瘦到脱相的小脸,寻求年轻女孩的庇护。
  女孩肚子也在咕咕叫,低头睨着小男孩纯真的眸子,可怜地擦干净他嘴角的灰尘,默默将他护进了怀里,紧紧抱着他,“再忍忍,明日早晨就会有吃的。”
  护送官兵一般会在早上发放一碗粥,晚间再放一块饼,便是这群人每日填饱肚子的指望。
  “云浅,我冷。”坐在离火源最远的角落里的一名稚子,望着前方跳跃的火焰,扯了扯紧紧抱着包袱,靠着木柱闭目休憩的秀丽女子衣袖。
  云浅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我也冷。”
  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三日了,每天都在赶路,她的鞋子被磨破了,脚趾上起了血泡,走路就疼,好不容易可以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完全不想与这个细皮嫩肉的累赘多费精神。
  她挪开了点位置,“以后不能叫我名字,我比你大六岁,若想继续与我同行,就叫我姐姐。”
  小男孩咬了咬唇,不自觉望向前排那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姐弟。
  从来没有低下过头颅的太子殿下,突然往她身边凑了凑,挨得她更近一些,怯怯道:“姐姐,你可以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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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云浅一走, 除了陶窈偶尔上门探望,秦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新来的婢女比云浅更胆小, 说什么都是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
  当然最磨人的是, 私塾先生沈夫子比她的高三班主任还严厉,明明一把年纪了,好似不知疲倦,一天到晚除了用饭,就是上课,秦颂过上了睁眼就学的恐怖日子。
  每天累到闭眼就睡, 除非八块腹肌的男人脱光了躺在她床上, 不然,她是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冬日的光阴似乎过得格外快, 明明灭灭几个日头, 就到了秦道济出行云州的前一日。
  这日用饭时, 秦道济告知了秦颂一个早有预感的消息。
  “今日便不去私塾了,收拾好书本习具,明日一同前往云州。”
  秦颂夹菜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转瞬又恢复正常。
  她早发现秦道济近日给她也制了不少新衣,日常用具等一应添置了不少, 全部吩咐赵伯收拾整装, 塞进了马车, 他早就计划好要带她一同出任云州。
  她问:“那我的私塾还上吗?”
  秦道济放下筷子, “沈老先生已同意一同北上, 学习断不可荒废。”
  这倒是让秦颂讶异了一瞬,夫子年过七旬,且年关将近, 他居然还跟着一同北上。
  要说秦道济为她开办私塾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皆因秦颂近来名声不好,官家斥责秦道济家教不严,令其私德败坏,举止粗俗,秦道济顺势提出重开私塾。
  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秦道济不满意被人拿捏女儿的婚事,故意寻借口延长婚期罢了。
  毕竟谁家教女儿修习四书五经?不过是女学内容甚少,一年半载,便能结业,学四书五经就不一样了,学个十年八年,也无可指摘。
  秦颂却隐隐察觉她爹正在下一盘大棋,不过想来,外人只会笑话她爹做些无用功,没人会相信她一个女子,真能学有所成吧。
  就算学有所成,也无处发挥。
  只是她自己越是学习,越是精于算计,眼看要去云州,她还是决心抓住陆尤川这根稻草,为自己留条后路。
  刚好今日休学,她去了都察院。
  从秦府解封后,陆尤川便没再出现过,包括黎予,也没有音信,只有陶卿仰日日巡防,都能借故与她望上一眼。
  可她还没赶到都察院,被人拦住了去路:“秦小姐,长公主有请。”
  是长公主的男宠,上次给她灌药的那位,是了,她还欠长公主一个人情来着。
  那名男宠站在一家名贵酒楼面前,侧身朝里张开手臂。
  秦颂向里望了望,喧闹的大堂里并没有看到他家主子的身影。
  她又仰头往楼上瞧了瞧,长公主正靠在另外一名男宠怀里,从打开的镂空木窗前俯视她。
  四目相对,长公主笑意嫣然,示意她并无恶意。
  秦颂今日出门带了十来名暗卫,还有府丁同行,且光天化日,她不担心长公主能对她如何,正好找她询问胸中疑惑。
  她淡定上楼。
  那名男宠引她进入长公主所在的房间,房门甫一推开,香气迎面而来,满屋子挂着艳丽的红纱红蔓,看来这是长公主常落脚的地方。
  “见过长公主。”秦颂入门施礼。
  “秦小姐去找陆御史?”长公站在窗边问。
  长公主是为了陆尤川来的?
  那倒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可以勾男人,但她不想争男人。
  如果长公主是为了陆尤川来的,她铁定有多远滚多远,绝不为了男人得罪任何权贵。
  她思索理由蒙混,长公主又开口道:“不巧,十几日前,陶将军奏禀临安王欺男霸女,滥杀无辜,民怨沸腾,父皇连夜派了陆御史去临安,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久不见人。
  摸不清长公主的目的,秦颂不敢贸然回应,好在长公主也没等她应声。
  “坐。”长公主从窗口踱回来,坐在桌边,亲自为秦颂斟了一杯茶。
  秦颂落座,端起那杯茶抿了抿,“多谢长公主冬至宴时出手相救。”
  长公主亦端起杯盏饮茶,“本宫不要口头感谢。”
  秦颂默默放下茶盏,“长公主身居高位,无所缺憾,臣女不知有何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勾唇一笑:“陆御史和陶将军都在你手里,还有黎少詹事也围着你转呢。”
  秦颂一怔,果然找她是为了男人来的。
  不过她的说辞不准确。
  他们三个她一个都没尝过,算不得她的。
  她坦诚相告:“长公主过奖了,他们与臣女并无关系。”
  长公主盯着她一直细瞧,忽而惊讶掩唇,“陶将军当着百官说你们孤男寡女共度一夜,本宫还以为你们什么滋味都尝过了;还有陆御史,本宫用了三倍剂量的媚药,又派了杀手将你们赶出皇城,你们也没能欢好?”
  ……准确地说也尝了一些滋味。
  秦颂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陆尤川那晚是中了药,怪不得那么勾人。
  但她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冬至宴那晚的黑衣人是长公主派的?”
  长公主挑眉点点头,毫不掩饰她派人追杀了他们一路的可恶行径。
  “不过,我只派了一拨杀手阻挠你回府,据我所知,追杀你们的一共有两波人,看来陆御史这头肥羊,不止本宫一个人盯上呢。”
  “长公主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要告诉我?”
  “我说过,想与你交个朋友。”
  长公主突然起身,绕到秦颂身后,一双柔夷抚上她的肩背,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陆御史参奏秦小姐调戏朝廷命官的折子我瞧见过,我想我们是同类人,秦小姐想要陆御史,当然就成全你咯。”
  这……
  秦颂汗颜,有人助攻,她也没吃上。
  “长公主不是也想要陆御史吗?”
  “那又如何?本宫不缺男人,只缺朋友。秦小姐愿意与本宫做朋友吗?”
  这般交朋友很像小孩子分糖吃的手段。
  秦颂不置可否,奉承道:“实不相瞒,臣女对长公主十分崇拜。”
  “指哪方面?”
  秦颂没直言,眼神朝她身后的两名男宠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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